第十四章:骇人
“一朝花开容展颜,料想富贵并蒂枝。不曾花落北风去,一入寒门堕空门!”
殷氏侯府府门的事哪里瞒得住上京的权贵人家,羸帝更是下了早朝便听隐龙卫上报,一时不由神思远游想起一位曾瞩目非常的故人来。
“遣光禄寺少卿与上京府尹督查此案,不容殷氏一族遮掩!!”
他左手食指不轻不重的敲击着雕刻九爪游龙椅把,神思远游忆起那故人的一颦一笑丰姿艳丽的身影,后转而眼前浮现昨儿呈上岁供公主的画像。
“将冥界簌钰公主挪居章丘宫,晋封婕妤封号婉”
“是”
王巍得令去办,速度极快出宫去往驿站亲迎簌钰公主入章丘宫,旁人不知他为何如此重待冥界岁供之物,他却自知这位公主与昔日上京贵女之首可是有着五分相似。
就依着这星点容貌便可青云直上,吃不准再出一位恩宠无比的珍妃也难以得知。
“婉娘子,咱家就恭迎您于此了”
王巍将人送到章丘宫宫门处,便行礼告退。
簌钰在冥界习过大夏礼仪,她容人相送并私下给了鼓鼓囊囊一袋金币。
簌钰并非情爱之人,她才不在乎羸帝对自己随意的晋封和不重视态度,反而于驿站探听来的命案倒令她好奇几分。
正值新婚燕尔,三皇子领着皇子妃与庶妃进宫请安,遇上瑞和公主为了不嫁林家长子可谓今儿一出绝食,明儿一出自残被殷皇后拒之不见。
殷皇后念及殷如愔于偏殿教习,只叫人捂死了公主于宫室使性胡闹的消息,唯恐传入羸帝耳中,瞒不住当初阻拦珍妃上报请旨赐婚一事。
“真真是一对璧人佳偶!”
珍妃满意的望着一脸娇色仍与晟鄞双手紧握的林家长女林婧怡,止不住满意之色流露。唯余见了着粉红襦裙的庶妃贾氏,这才收了笑意着人将新妇的见面礼赐下。
林婧怡出身闺秀大家,见珍妃送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雕花玉镯及一支携珠凤金簪,忙恭敬福身拜谢珍妃赏赐。
而于贾氏赐下,却是一对白玉无瑕的文殊菩萨,叫她浑不知来处何错的跟随拜谢。
珍妃不曾久留他等,贾氏想及家中入宫姊姊私下恳请通报三皇子处,得了晟鄞与林婧怡允之方才容人领路去往长春宫。
今日是德昌长郡主进宫谢恩的日子,恰巧出了殷氏府门的晦气,容邵太后难得想起翊卿的派人请迎入宫。
贾惜春躬身退避一侧甬巷红墙,微微抬眸望去,只见一乘八台轻纱小轿之中梳堕马髻粉面桃腮的女子含笑于一侍儿说笑,姿态闲散可谓不拘无束。
“宫中乘轿,非三品而不得为!这位长郡主真真是受宠非常啊…”
听着低等宫娥的诽腹之言,贾惜春方才晓得过去之人乃近来名头盛大的长公主错抱之女德昌长郡主是以,然不等她多有感悟权势富贵,三十六谪仙女侍前后引路随行其各拿手持行帐,中间更是由三匹流光溢彩背脊带翅通身雪白头顶一角的灵兽驾行,以堇色帷幔系琉璃浮雕龙凤檐兽之车。
叮铃声空幽回转,令她鲜少见过此等的呆愣原地。
“庶妃快快跪下,这可是仙域宜璇天后嫡出帝姬帝卿帝君的仙撵!”
“仙撵?”
贾惜春被宫娥强拉跪下的疑惑而喃。
“帝下可是大夏真正有仙髓神脉的神仙,饶是那些自诩幼习玄灵的,哪个不是于这几日间叩承帝君府!”
“是啊是啊!听说错抱女儿的长公主都差点容陛下重罚,若不是太后力保恐安伯公府是定要剥下爵位去的!”
听着耳畔宫娥的惊恐急语,贾惜春多有出神的盯着那远处的仙撵帝驾,外人多道贾家挥金如土内宅不避,可其中女眷艰难复杂之情又岂是能与外人道?
若是能得帝下一句褒奖,恐自己在三皇子府的日子也会更加好过吧…
见贾惜春听进心中,左右宫娥方对视一眼忙搀扶她起身向长春宫去。
可惜,贾惜春不曾仔细瞧过帝君出行,不然定会知晓帝君出行哪怕是皇宫禁苑亦是有玄灵卫随行。
待她走远过了通门,翊卿才慢慢行来。
她看着贾氏女远处的身姿,又瞧了瞧被君知拦下的低等宫娥,语气森冷的道:“杀了”
君知幻化灵剑手起刀落干脆利落的了解二人,后自有玄灵卫处置尸体。
“以人为饵,以人心为食,不论出处结果,都是一副上好的计谋!”
只可惜,你算到了我的头上…
她没动安伯公府,可不代表她就是良善可欺之人。在外谋生十余年,大夏的世道规矩和人心只教会了她…如何杀人!
仿佛自从白昭阳亲登帝君府,安媤淼认祖归宗一切回归原位开始,翊卿心中那点孺慕之情便彻底决绝的一干二净。
君知明白主子的意思,福身亲送人去。落雪见此微微蹙眉转头见翊卿远去忙快步跟上,只是心中有种不安越发强烈。
果不其然,不等翊卿踏入慈安宫中,就见被三五侍儿簇拥着的德昌长郡主正候在宫门,目光遮不住嘲弄的望着她走近的身影。
“果真容貌不凡呐!难怪皇舅舅愿意容你一命,不过你可要时时刻刻的给我记着…”
安媤淼堵住了翊卿进宫的路,见她一副清冷孤傲的样子,最是不喜这种态度的她凑近翊卿耳畔道:“你既然输了我一次,那永远都是母亲的弃子、天家的弃子,若是还有自知之明便该早日…以死而叩谢抚育之恩!!”
“你好大的胆子!”
落雪愤恨的想要上前推搡安媤淼,不料翊卿伸手挡住了她。
翊卿虽不明了她话中的深意,但是安媤淼口中的输却让她不由想到回京前做的那一场场悲痛的梦。
“吾倒不明长郡主话中含义,不过长郡主今日刻意嘱托你母亲可知晓?!”
安媤淼冷哼一声,她于宫中万般疼宠长大,而翊卿自封地无人教授,她自诩不屑于这等无用之人多言,管她是否真的清楚自己话中含义,只要自己想要她的命就凭着皇祖母一众对自己的宠爱,不论她何等身份都不过易事一桩。
“何必装傻充愣,就算你提及母亲又如何?不是你的就算再来一次,也绝不会容你玷污!”
安媤淼嘲讽的白了翊卿一眼,说出口的话倒是笃定的令翊卿心中一紧,不由想起都快被遗忘的那一场场大梦来。
“长郡主,长郡主…”
候在拐角的年长女官留意翊卿面色突然变化一沉,忙现身含笑领着三五宫娥迎了过来。
“见过帝下,不曾想帝下与长郡主撞到一处来,可是姊妹叙旧?容太后娘娘一通好问,可是叫臣下相迎!”
话是对着翊卿说的,女官的手却是搀扶着安媤淼的手臂先行了一步。
翊卿挑眉只冷冷看着,今日她来并非是为了一些旁的争风吃醋,而是心中一些猜测需得到证实罢了。
故而,女官簇拥着安媤淼一路欢声笑语的步入宫室时,贤德贵姬正于一侧书案抄写佛经。
“皇祖母~”
安媤淼脚步轻快,语气娇嗔的忙小跑上前。
“哎呦,我的乖乖可是几日不曾入宫来瞧皇祖母了?莫不是回了伯公府就将皇祖母忘的一干二净不成…”
邵太后眉目含笑的伸手去接安媤淼跑来身影,将她拉在一侧软榻坐下,这才调侃不依的说道。
“咳咳…”
落雪一直被翊卿示意按下不允发作,直到这时受到冷落也只是咳嗽两声提醒邵太后还有旁人在此。
宫娥搬来绣凳安置一旁,邵太后才仿佛刚瞧见翊卿一般,收敛了几分笑意的挥手示意她上前来。
安媤淼玩味一笑看着,如今她是大夏长公主嫡亲的女儿,就算她是那劳什子的仙域帝姬又如何,在大夏又岂能越了皇室,越过天家之令!
“阿卿姊姊,据闻父亲讲明已是将身份更正,可您到底是伯公府出去的姑娘,若是日后于上京顿觉不便或是不习惯,大可遣人通禀了来,旁的不说饶是阿卿姊姊的事我定奉为首等要事。”
安媤淼这话说的颇为大度,叫邵太后也不由惊愕的握住她的手。
“她已是帝君,随意一句便是恩旨,又岂能叫人操心!”
邵太后心疼外孙女的大度,这才几日不见不过一切回归原位罢了,就已经学会关慰旁人。
宫娥适时呈上茶盏糕点,贤德贵姬再沉默也不敢真的去瞧可与帝王一较高低之人的笑话,忙放下笔墨福身道:“娘娘,妾的金刚经已誊录好,是送往皇寺容高僧装裱,还是郊外慈安寺供奉?”
邵太后不悦的瞪了她一眼,今日本就是起着敲打翊卿的心思才容她入宫,还没得开始就叫这贾氏岔了空。
“岁宴快至,就送往慈安寺供奉,顺手可再供万盏莲花灯。”
邵太后适时捂上心口,隐忧不安的接道:“殷氏候那一桩可是骇人,只盼着能早日了断干净叫陛下安心,也容百姓心安才是。”
邵太后说的冠冕堂皇,叫翊卿不由眉头微蹙一瞬。
那一桩案中死的是寒门妇,只是因着曾为殷氏候府奴仆而惨遭毒手,这般血腥至极到了皇室至尊人口中,却只能得到骇人二字的评价。
她知道已经没有留下套话证实的必要,毕竟一个只知享乐不懂民生的太后又岂能处处留意不起眼的事物。
故而,不等邵太后再度开口,翊卿一挥手自离去,徒留一道清风霁月的身影容邵太后观之怒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