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寒门

安卿自更名翊卿后，倒是与安伯公府彻底断了往来。

每年岁余，她底下庄子封地都要供礼与安伯公府各房亲眷，而今年翊卿着令断止，白昭阳夫妇反而正大光明的将宫里那位姑娘领了回去。

养在膝下长大的姑娘归家，邵太后牵挂不已，生怕叫旁人欺辱不敬，大张旗鼓赐下不少金银珠宝灵药绸缎，更替她下旨昭曰长公主同宜璇天后一日产女而错抱，今各归其位赦封安媤淼德昌长郡主，享公主食邑承母亲白昭阳封地绥阳。

一时间上京权贵间私下来往密切，多有不重视帝卿帝君门庭亦重新审视起此桩事宜，多有聪慧者猜忌其中恐有内情，甚至多有隐世大家出身子弟私下暗查起皇室辛密。

傍晚上京外城永宁巷，布巾盘发的年轻妇人脚步匆匆向家行去，时不时左张右望双手不自然抚上鼓囊囊怀中的动作叫人不由多看两眼。

“张望家的，你这匆匆忙忙的去哪儿回来呀！”

正有熟识小媳妇提着给家里男人买的烧刀子回来，见平日里沉稳的人跟家里撞了鬼一样慌张，忙开口疑惑问了句。

不料张望家的不曾理会，脚步更是小跑起来拐个弯进了家门，直到把院门用栓子紧紧插住，这才颤抖着呼吸抬起手擦了把额头已豆大的冷汗。

“慌慌张张的撞鬼啊，那家做媳妇的像你这般偷懒耍滑！要不是望子说你是大家族出府的丫鬟，习文断字的我定不让你这等懒货入门！！”

听着动静从灶房拿着锅铲出来的老妪，极为不悦的低骂了两句。

张望家的像是没听到一样，转身快步回了房内。张望正坐在小木凳上编着竹席，这几日上京小雪不断，屋里地面潮湿积水，那铜盆里的炭火累成小山似不曾断过的正噼里啪啦闪着火星。

“成，成了！今儿我瞧见大姑娘身边伺候的花月被外放归家，入夜与齐家长子的外室娘子在文章楼吃茶，叫我于隔壁听了一耳去…”

张望家的正絮絮叨叨的将今日所见所闻对男人说道，双手却忍不住搅弄着衣角。

“过了岁宴就要准备开春闱，大姐儿今儿回来了，说是上京的天要变！小妹入闱恐不会再被严查…”

张望波澜不惊的看了媳妇一眼，见她怀中鼓鼓便知是叫那边许了好处，缓缓放下竹席拿起钳子拨弄了下炭火才接道：“小妹走的路何尝不是丫丫能走的，若是有人让你起了旁的心思，我劝你早些了断。”

“我，我们成婚三载…你还信不过我吗？”

张望家的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就从暗处走出，手中握着的一把匕首和肃冷面容叫张望家的正想掏出怀中东西的手一顿，满是不可置信的望着张望。

“你…要我死！”她指着张望高声道。

“你是殷氏侯府的丫鬟，身为亲母不该替子女铺平前路。”

平静一语，随着匕首从后心的刺入而没了声息。

“多谢哥哥，待事成定叫丫丫不负嫂嫂所盼！”

张望看着被放在木桌上被油纸包仍有热气冒出，他待人抱着妇人离去才迟缓的伸手拿起油纸包打开。

那是他和女儿最爱吃城南那家的烧鹅！

“呵，呜呜呜…”

张望紧紧抓住油纸包，眼眶一瞬衅红止不住泪水落下的痛哭不已。

“都说宁为贫家妇，不为高门妾…你就这么傻，非要我这寒门不可！”

翌日，天微亮。

难得不曾下雪的清晨，让清扫门庭的小厮身上松快些许，不料打开府门一道跪在台阶之上七窍流血眼眸瞪大的身影吓得他踉跄后退摔倒。

“死，死人了，死人了！”

殷氏侯正理着朝服缓步而来预备出府乘车上朝，一听府门喊嚷眉头一横不悦的快步而来，然一到门口看来跪着尸首与身上所穿巫绣牡丹衣裳和双手僵硬托着一尺白布，身下一软忙焦急的使唤人将她收尸入府，勒令所有人不许外传多言。

“一朝花开容展颜，料想富贵并蒂枝。不曾花落北风去，一入寒门堕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