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阿落？”林何忌走到简落身前，准备靠近对方一些，看看对方的手——

　　简落却忽然失控尖叫，甚至开始身体不住颤抖。

　　他稚嫩的脸庞苍白得可怕，眼中写满旁人难以理解的惊恐、慌乱，就像一个人猛然坠入深不见底的无望的深渊、可怕的回忆。

　　他的右手手指紧紧抓着身后的桌案边缘，指尖甚至因太过用力而溢出血珠来。

　　他颤抖着，将目光，从自己流着血的手上移到正试图靠近他的林何忌面上，目中仍满是惊恐，仿佛不认识林何忌一般。

　　林何忌只要往前靠近一点，他便颤抖得更厉害。

　　以致于，林何忌只能先停住脚步。

　　他很担心——至少身为简落的医生，对于此刻简落的失控状况，他很担忧。

　　林何忌皱着眉，尽量保持镇静地，观察着简落的状态。

　　却见明显陷入极度惊恐不安状态的少年，眼角落下晶莹的泪来，“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他靠着坚硬的桌沿，缓缓滑落到地面，将自己缩在阴影里，仍流着泪大声重复着一句话：“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因为不常说话、声带也有些问题的缘故，少年的声音总带些淡淡的沙哑，此时竭力的大喊，更是沙哑而尖锐——

　　可他瘦弱的双肩颤抖着，两臂紧紧环着自己，仍在不停重复着“不要打他” 这句话。

　　夜太静了，静得这少年如复读机般的沙哑声音，那样清晰，又那样孤单；

　　夜太静了，静得少年的泪痕那样清晰，那样地，教人揪心。

　　林何忌抿了抿唇，尽量慢慢地，再靠近简落一点。

　　“阿落，为什么不要打他？”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尽量放低地，放轻缓地问道。

　　他的声音其实一如他的外貌，总泛着，瓷器般的冷感，或者说，完美质感，而此时，只是稍改变了些，便听起来亲切得多。

　　少年仍缩在灯光打不到的阴影里，紧紧抱着自己，低着头，默默流着泪，“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他仍在浑身发颤，好像只身身处深渊、冰窟窿，声音也愈发沙哑。

　　却忽地，感到，一股淡淡的温暖，从他的肩上上，传递过来。

　　有人，抱住了他。

　　林何忌蹲下身，试探地，抱住仍在发抖的简落。他很高大，以致于将简落完全拥在怀中。

　　他的手轻轻拍着简落纤瘦的、此时有些僵硬的背，感到滚烫的泪珠，落在了他宽厚的肩上，“阿落不哭，我们不打他。”

　　他拥着简落，一下、一下，有节奏地，缓缓地，轻轻拍着简落的背，好像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

　　“不要打他……不要打他……”少年喃喃道，眼睛黑黝黝地，在极静的夜，毫无神采。

　　“好，不打他。”林何忌坚定地重复着，温柔的气息，淡淡地，逸散在空气里。

　　少年的声音终于越来越小，僵硬的身体，也慢慢地，一点点放松下来。

　　终于，似倦极的小兽，趴在林何忌肩头，睡着了。

　　泪水沾湿了林何忌肩头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