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

他明白自己必须回去，但他也知道，那个家并不让他感到真正的自在。

他敬重母亲，但同样，他也知道自己从小到大的压力、克制、所有的隐忍，都是母亲带来的。

可是只有这一次，他想和还若一起去旅行，想要让还若尽最大限度地享受假期，而不是陪着他一起回到那个让人压抑的孟氏宅邸，度过一个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的元旦。

还若感受到身边的人似乎情绪不对，于是也放下水杯，凑过去抱住了他，和他一起很没形象地窝在沙发上，还顺势扯了扯毛毯。

暖烘烘的温度可以治愈一切，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窝在一起，氛围暖得叫人犯困

孟宴臣很久都没有开口，付闻樱的消息他也没有回复。最后所幸摁了锁屏，屏幕陷入漆黑的那一刹那，脑袋里最后一根弦也紧跟着断掉了。

就像是终于不用再伪装什么，也不需要强打起精神回复一些违心的话。

这一刻他承认，他是逃避的。但，这样的逃避却确确实实可以换来仅有几秒的心安。

这就足够了，孟宴臣叹气。

还若：你说你想去宁溪，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孟宴臣：…嗯？

孟宴臣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还若会先一步打破沉默的氛围。但更出乎他意料的，是还若说的话。

他又把她抱紧了一点，仿佛在这一刻，两个人的角色又一次调换了。

他不再是在工作或生活上可以为还若出谋划策，解决一切困难的精明的集团掌舵人，而是只能把情感难题抛给还若来解决的，无措又缺爱的小孩。

还若：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孟宴臣。反抗母亲的管教是很正常的，但我希望你是因为你自己。

还若的声音同样很轻，轻到像是一片雪花溶在这里，化成一滩水，润物细无声。

还若：我当然可以和你一起去宁溪，我也很想去。

还若：但这并不代表你一定要为了我做些什么决定。

还若：你是因为拒绝按照规划好的路线生活去反击，而不是为了谁，更不需要为了我们的未来。

还若：因为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并不需要独自扛起我们两个人未来的车辙。

孟宴臣听得愣了好久，但他还是努力保持着思维的清醒，想要尽最大可能消化还若这些话里的意义。

因为这些对于他来说都太陌生了。他这一辈子都在为了别人而活，曾经是为了父母和妹妹，到后来就是为了集团，或者为了爱人。

他永远把自己排在生活中的最后一位，他会优先考虑所有人的想法，其次再是自己。

被禁锢太久的蝴蝶已经学不会振翅，这个念头从他第一天带还若回家，恰巧碰见许沁和家里闹决裂的时候就已经在脑海里扎根了。

哪怕他想过无数次该如何努力为自己一些，也还是很难真正做到。他还是会下意识把重要的人都放在自己前面，等满足了所有人，再去考虑自己。

还若：我可以带你尝试新的生活方式，感受不一样的生活节奏，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要舍弃原来的全部。

还若：这些东西可能适合你，也可能完全不适合你，新鲜感下去之后对你而或许会是另一堵围墙。

还若见他不说话，轻轻叹了口气。肩膀颤抖的幅度很小，却还是能让孟宴臣感受到她似乎有些难过。他紧紧抱着她，心底同样五味杂陈。

还若：……其实，妈妈先前几次的不表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默许了

还若：或许她和你之间的关系，对你的态度，已经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还若：爸爸妈妈的管教对你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有你自己清楚。而且从一开始，我与他们就不应该在天平对立的两端。

还若：所以不必着急得出结论，你再好好想想，好吗？

孟宴臣沉默着，他确实也不知道在这种情景下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可他知道，还若想听到的一定不是自己为了迎合她而脑门一热说出的话。

他只是点了点头，随后敛起这些无以名状的情绪，也上楼洗了澡，随后抱着她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他还是很早就睡醒了，并不是因为生物钟或者怎么样，纯粹是心里有事，所以一整晚都睡得不踏实。

他又拿起手机，凝视着和付闻樱的聊天框，消息停留在她昨天发过来的那一句，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他活到今天，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决定，永远都是在为家人、为集团、为爱人或者朋友。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他想要的吗？他从来都不这样想。

他从小被培养成最合适的继承人，所有的行为、思维、习惯都被塑造，他的人生从未真正属于自己。

他清醒地痛苦着，却也挣扎着想要得到真正的母爱。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父母给予自己的爱，其实是掌控欲偏多。

就像被叶子构陷的那一天，他也很清楚为什么付闻樱第一时间会站在他那边。

不只是因为出于母亲保护儿子的本能，因为她并不是完全相信他，而是相比于这些，她或许更看重的是孟氏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