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怜爱

  第二日,许太后正对着福安宫里的鹦鹉戏语,她拿着一勺黄小米鸟食,披着头发逗着鸟。鹦鹉吃了小米,拍拍翅膀高兴着模仿道:“太后好,太后好!”

  “真是个机灵的小东西,都知道讨好哀家,呵呵,不知是哪家的人调.教.出来的机灵鬼。”

  福瑚端了盏桑叶茶进来,福了一福道:“大娘娘,寿仙阁的那位,殁了。是去送早膳的婢女发现了端倪,死的时候眼睛瞪的老圆,死不瞑目哪!”

  许太后收起了笑意,寒意迸发。她把手中的鸟食摔回了食槽,甩了甩手道:“死了就死了,差人把尸身送去热河。琉云皇城可容不下这罪妇。”

  “那是否把崔小主叫来,毕竟是亲戚一场,太后也可好生教导崔小主。”

  许太后头也不抬,反而是玩弄着一串珊瑚蜜蜡手串。她点头默许,福瑚恭了身子,差人离去。

  “哼,到底是死了,当年那个跋扈嚣张的崔贵嫔终是入了土。啧啧,哀家就暂且放崔家一条生路。”重新串好手串,她又重新逗起了鹦鹉。

  “鹦哥儿,说说话哪!”

  鹦鹉抖了抖羽翼,缩着脖子,怯怯懦懦的看着许太后,不敢再言语。

  “小机灵鬼,没有吃的还不说了,活得跟个人精似的,也只能供哀家一时之乐罢了。”

  福瑚进殿,绿琉福身跪安道:“福姑姑起得好早,不知姑姑前来是为何,小主已经起身,奴去唤两声,还请姑姑坐着歇两脚。”

  福瑚也客气道:“呵呵,那还有劳绿琉前去。”她坐在乌苏木椅上,秋兰给福瑚端了盏茶,问安拜礼。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崔婷若着妆出阁。见了福瑚,和蔼地笑了笑:“姑姑早。不知福姑姑来妾身宫里有何要事?”

  福瑚福了一福,道:“老奴见过崔小主。太后想让崔小主为她着妆,想着崔小主是擅长化妆和搭配的,那还请小主移步前去福安宫。”

  “噢,姑姑客气了。我立即前去。”

  唤了辇轿,抬轿的内侍们码足了劲前往福安宫。崔婷若坐在辇轿上,路途颠簸,她疑问道:“福姑姑,大娘娘什么事找我这么急?”福瑚只是笑而不语,说到了就知道了。

  福安宫,许太后的居所。宫殿很大,艳红的朱门上挂着鎏金的三个大字:福安宫。是这里了没错,她曾经受辱的地方,没想到再次相见却是如此仓促的样子,没有装扮,只绾了支素簪子。殿内侍奉洒扫的内侍见了崔婷若,纷纷拱手屈膝行礼问安。

  殿内燃着落彤香,许太后一直都喜欢这香的味道。说是点了之后殿内一年四季春华常驻,就留了下来。崔婷若到时,许太后正坐在案桌前写劄子,看上去很安详,和随心。崔婷若福身跪拜问安,许太后才缓缓抬起头来:“噢,婷若来了。哀家还没梳妆,听闻崔小娘对女子妆容颇为了解,哀家也请崔小娘给哀家打扮打扮,在册封礼上也靓丽一回。”

  崔婷若笑了笑,道:“服侍大娘娘本就是妾身的义务,能服侍大娘娘,也是妾身的福分。”

  许太后的妆台并没有浓厚的胭脂味儿,反而是一股淡流般的清香味。打开许太后的脂粉奁,里面的化妆工具数不胜数,崔婷若感到惊叹。许太后都是前朝的老人了,怎会没有脂粉奁,不会化妆?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她,借了个化妆做引子而已。

  

  崔婷若拿了支眉笔,许太后的眉形前浓后浅,崔婷若细细地描着,许太后对着铜镜中的影像,意味深长地说:“多好的美人坯子,封了个顺容也真是委屈了这副好皮囊。和崔姣一模一样,果真是崔家人。”

  

  “大娘娘客气了,妾身不过宫里的一棵草芥,怎能与崔太嫔相比,污了太后的眼?”

  

  崔婷若客客气气,不敢多语。许太后眼眸里透着失落与悲拗。她声音沙哑着,像极了午夜窗外枯枝上的夜枭。

  

  “宫里的生活可不是忍让迁就就能过去的,无论你再忍让,想害你的人可以从任何一个角落里扒出招来。忍让就等效于原地待命,原地待命就是死。”

  

  崔婷若顿了顿,而后又继续和蔼地笑着说:“大娘娘的箴言,妾身铭记于心。”

  

  “一个女人,没有宠爱,只会生不如死。你姑母便是这样。一辈子的宠妃,有朝一日突然没了宠爱,软囚在寿仙阁,孤苦伶仃的过了十几年。可惜,花落无声。再好的芳华也不过时间的摧残,她殁了。”

  

  崔婷若哑着声音,手也开始微微颤抖。她赶忙收回了手,还没说话,许太后先打乱了她心底想说的每一句话。

  

  “她选择了保住你。”许太后扬了扬眉,“果还是情深,都那样的人了,还想着复宠的美梦,可惜先帝已经去了,她的梦也碎了,留在这世上有何用?”

  

  崔婷若强忍着泪水,可他们还是不争气地流下。一颗一颗像珍珠似的泪水,竟让许太后心生怜悯。她是昨夜殁的,也就是崔婷若走后没多久。崔婷若回想着昨夜崔姣最后那一句撕心裂肺的话语,原来是她的遗愿。红事白事凑合到一起,总会擦出火花。许太后是懂的,只是以着妆的名义告诉了她。想爬上后位,路途险阻。五座大山挡在了她眼前,不仅看不清远方云里雾里的路,同时也倍感困苦。夫人的冷淡,侧妃的尖酸,大夫人的挑唆,安小娘的城府……哪一个不是她致命的打击?入宫三天就波澜顿生,往后的日子岂不是更举步维艰?

  

  “婷若在宫里无依无靠,唯有大娘娘能为嫔妾指点迷津,还请大娘娘垂怜!”

  

  崔婷若还是聪明,懂得表明自己的立场态度。簪好许太后在喜庆日子里戴的如意冠,忽若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她心中欢愉,可还是正了正脸色道:“画的不错,哀家很是看中。不过你好歹是崔家人,有了崔姣的前车之鉴,想必你也不会再犯什么糊涂。快去打扮吧,漂亮一点也可以去博得宠爱。去吧。”

  

  崔婷若福身:“谢大娘娘垂怜,妾身告退。”

  

  出了福安宫,崔婷若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可崔姣的死让她没有过分激动,反而没了哭诉的心情。也许是赶上了先帝驾崩,眼窝里哭久了挤不出泪来。

  

  “娘娘,今日是册封的大喜日子,可别在今日出了什么岔子,让侧妃她们逮着机会。”秋兰劝说着,“打起笑脸来,这里可是皇城,比以前王府里大得多!”

  

  “是啊主,如今老夫人去了,红事白事凑到一起,总有一方要吃亏。算来算去也都是咱们呐!”

  

  两位贴身婢女都尽心劝说着,崔婷若为了明哲保身,得顶着一张虚情假意的脸去见任何人。后宫谋权之事,何时讲过真情?即便讲过真情,那也是人传人的佳话传说了。古今帝王家,谁靠着君心能盛宠不衰?就连她的弃妇姑母,也都苦苦熬了七年,换来六年的短暂春天。没有些心机靠山,怎会活得长久?又怎会给家族带来荣誉?她必须忍着,无论今天是崔家的娘子死了,或是家主死了,她都得笑脸相迎。

  

  回了寝阁,礼部差人送来了册封用的吉服和头冠,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料子,金碧琳琅,珍珠串一对对串在左右,和昨夜崔姣身上的喜服不同,缺了些华丽的气魄。她感叹着,梳头女官们纷纷跪拜,前来为崔婷若梳头更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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