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爱情原本就是如此,没有谦让,没有成全,她想得到的就会去争取,哪怕不择手段她也在所不惜,说到底她穷极一生所想要的不过就是战北夙的爱而已,她一生所追求的不是他妻子的位置,只是她在他心底的位置,她要将顾安娘从战北夙的心里挤出去,她想和他做一对琴瑟和鸣的父亲,她想做他心底最重要的那个女人,无论他以后有多少女人,他心底最重要的那个人永远得是她陈玉娆。
她注定是可恨的也是最可怜的女子,因为她不知道她到死的那一天都无法理解什么是爱,什么是执念,她根本分不清楚两者之间的区别,她所执念了一辈子的那个人从来没有爱过她,心里眼里从没有她的半分地位,她所追求的爱终究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她原本可以做一个拥有美满幸福的女子,可她的执念终是害了人,不仅害了战北夙,害了顾安娘还害了自己,她才是这场感情的战争中输得最可怜的那个人,至少顾安娘是得到了战北夙的爱的,他爱了她一生,连她死了他也爱着她,发了疯似的爱着她。
陈玉娆这个聪慧温婉的女子,一步一步沦落成了深宫中那个最高高在上也是最残忍嗜血的皇后,陈皇后。
她到死才明白,有些东西在时光里真的可以是恒久不变的,无论过多少年都不会改变,反而越发地浓厚越发地醇香,就像藏得越久的酒就越发的极品,就像战北夙对顾安娘的感情,就像她对战北夙二十年来的执念。
没有人逼迫她,只是她自己逼迫自己而已,她以为是战北夙欠了她的,她却忘了她所谓的十一载的等待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战北夙并没有叫她等,也不知道她在等,从始至终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演戏的是自己,观众也是自己,与战北夙无关,与顾安娘更是无关,等待是她自己的事情,她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等着他一样,她做给谁看,最后落得个贻笑大方,后世唏嘘的下场。
可是她如今是不知道的,她还是疯狂着,嫉妒着,甚至疯狂地将嫉妒变成杀意,她不知道她设计杀死顾安娘的那天,她将战北夙也一同杀死了,留下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战北夙与她错开不过两步,陈玉娆眼中皆是满满的慌乱,她转身望着战北夙决绝的背影,
陈玉娆:殿下是想将玉娆一个人丢在喜堂,没了新郎,是让玉娆一个人拜堂么?
陈玉娆咬着唇角,她心底有一种将要失去的感觉,她却不曾想过她何时拥有过,她嫉妒得想要发疯,她等着他,守着他,知道他醒过来之后,她知道他会奋不顾身地去看顾安娘,所以她连正梳着妆也不顾了披头散发就跑到这里来阻拦他,希望他能够看在今日他们成婚的份儿上,他能够留几分脸面给她,不至于让她成为京城里的一个笑柄。
她不希望明日整个京城就会弥漫着“五皇子大婚之日抛下新婚妻子独自出走”或者是“五皇子妃一个人拜堂,从头到尾不见五皇子踪影”这样的谣言,她不想成为众人的谈资,所以她祈求他能够给她最后的体面。
战北夙停下了脚步,却并未回头,袖中的拳已经攥紧,眸光也渐渐黯淡。
陈玉娆见战北夙的态度有所松动,
陈玉娆:玉娆知道殿下担心顾姑娘的安危,可是殿下也要想想玉娆的面子,若是今日殿下踏出这道门,玉娆知道殿下就不会回来拜堂了,那玉娆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北燕皇帝:你威胁本王?
战北夙转身,一双眸子里尽是深不见底的唳气,几乎要将人吞噬一般,那几个字他说得云淡风轻的,却让人忍不住打起寒战,战北夙是温和的,但骨子里也是暴戾的,他们战家的男儿都是如此,可以温柔如斯,也可以暴戾如斯。
陈玉娆:玉娆不敢,玉娆只是祈求殿下能给玉娆最后的体面,玉娆保证,只要殿下安安心心地与玉娆拜了堂,届时殿下再去哪里,玉娆也不会拦着。
陈玉娆:若是殿下真的心仪顾姑娘,大可将顾姑娘娶进府,玉娆不会多言半句。
陈玉娆打量着他的眼神,望着她眼底的暴戾退散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厌恶,
北燕皇帝:娶?
战北夙嘲讽地笑了,
北燕皇帝:本王不是答应要娶你了么,怎么还能够娶安娘?
战北夙望着她,眸光里的嘲讽和轻蔑,打在她妆容精致的面上,这个女人真的很会演戏,天生的戏子,骨子里既是自私自利的,又想要扮演温婉大气,真真让人觉得恶心,若不是托生在陈太师的府上,她该是这北京城里最好的戏子,会成为一代名角儿。
可惜啊,还真是可惜。
陈玉娆:殿下可以让顾姑娘成为侧王妃也未尝不可……
陈玉娆徐徐开口,她在战北夙那样的眼神里,终究是艰难地开口了。
北燕皇帝:侧王妃?屈尊于你之下?半月前你不是义正言词地给本王分析了何为妻何为妾了么?你告诉本王,即使再受宠爱,妾总归只是个妾室,妾是什么?妾是奴婢,与妻子不同,你一个不高兴就可以责罚她侮辱她甚至将她贩卖,你认为本王会让本王的安娘受你侮辱么?
北燕皇帝:就算安娘甘愿为妾,本王也不会让她为妾的,就算本王娶了你,在本王心里,我战北夙的妻子也只有顾安娘一个,永远,永远。
北燕皇帝:呵呵,你不屑做妾,就想让本王的安娘为妾,你错了,本王的安娘是个骄傲的女子,你的如意算盘怕是打错了
北燕皇帝:在本王心中,你都不配与我的安娘相提并论,更别说是比不上她了,她是这时间最好的女子,你既然喜欢正妻之位,那便好好守着你的正妻之位,守着你所谓的尊荣吧,脸面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给的,不过既然你这么想要,本王就给你想要的脸面,北燕皇帝:本王警告你,不许再打安娘的主意,你以为你做的事情就真的神不知鬼不觉了么。
战北夙一闪身,陈玉娆纤细的脖颈便被他死死地扼住,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扭断她的脖子结束她的生命。
他眼中的狠厉,让陈玉娆觉得痛心和绝望,这就是她所爱的人啊,他将她看得一文不值,他说她连与他的安娘连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这就是她苦苦痴恋了多年的人,这就是她想要嫁的人,想要为他生儿育女的人。
虽然陈玉娆知道战北夙讨厌她,可没有想到他对她的厌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污秽的脏东西,他对她是那样的唯恐避之不及。
他用力地践踏着她的骄傲,践踏着她的笑脸相迎,践踏她的端庄温婉,总之她在他眼中还不如一个陌生人,陈玉娆却笑了,以最美的笑容面对着她,红衣玉面,眼中的倔强和骄傲亦如顾安娘一般。
可以说,顾安娘和陈玉娆都是一样的女子,一样的骄傲一样的倔强,只不过陈玉娆的骄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让人无法喜欢的跋扈,而顾安娘的骄傲是一种铁骨铮铮脊背挺直的骄傲,没错,就是铁骨铮铮,尽管她是个柔弱得不能再柔弱的女子,却给人一种铁骨铮铮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气,让人心疼的同时却又很是敬佩,一种不一样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的笑很美,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凄美,她政协眼睛望着战北夙,然后一字一句地说,
陈玉娆:这是殿下第二次想要扭断玉娆的脖子,看来殿下真的恨玉娆入骨,可是殿下不知道么,没有感情哪来的憎恨,殿下是不是也爱上玉娆了?
泪水从脸颊无声地滑落,低落在战北夙的手背上,是那样的滚烫,是那样的灼热,但他没有一点儿动容。
陈玉娆:殿下试试看,用力,只要再用一点点的力气就可以结束玉娆的生命,之后殿下就可以和你的安娘双宿双栖白头到老,看来玉绕的那些把戏终究是入不了殿下的眼。
战北夙指尖微微用力,陈玉娆连呼吸也渐渐地困难起来,这一刻她可以确信,战北夙是想杀了她的,想杀了她一了百了。
但是她脸上的笑却没有消失,
陈玉娆:殿下……殿下还在……等什么……杀了玉娆啊……能死在殿下的手里……玉娆也算不枉此生了……呵呵……
陈玉娆在赌,她赌战北夙不敢杀她,至少现在不敢,所以她才敢说出这样的话,她才敢这般的有恃无恐,她像置之死地而后生。
战北夙厌恶地将她甩开,陈玉娆整个人都跌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战北夙慢慢地蹲下来望着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方巾,仔细地擦拭了刚才捏着她脖子的那只手,随手丢弃之后,是冷血地笑了,
北燕皇帝:呵,装出一副不怕死的模样是给本王看的么?你看看你此刻的样子,就像本王脚下的蝼蚁,那样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怕死在本王手里。
你不嫌恶心本王还觉得恶心呢,本王觉得碰你一根手指头都觉得罪大恶极你明白么?别以为本王对你的警告只是一阵风,风吹过了就没什么了,既然今日是你成亲的日子,等晚一些本王就送你一份儿大礼,恭贺你新婚之喜,五皇子妃。
北燕皇帝:你可要好好地接着本王给你的大礼,明白明白,什么人你是不能够将主意打到她身上的,什么人是你不能染指的。
北燕皇帝:陈玉娆,好好地守着你的正妻之位吧,你记住,在本王眼中你什么都不是,你也别奢望本王会正眼看你一眼,除了物质,在本王这里你什么也得不到,怜悯,怜惜,更别提爱了,你就好好守着你千方百计不择手段争取来的正妻之位孤独终老吧。
战北夙说完,起身大声出口,
北燕皇帝:来人啊,将陈小姐送回陈府,如今还不到接亲的时辰,按规矩陈小姐还不是本王的妃子,不该在这皇子府出现。
话音一落,他暼了她一眼,从头至尾的厌恶和不屑,这么着急地就想进他的皇子府,陈玉娆你与那些勾栏女子也差不了多少,骨子里就是浪荡不堪的!
战北夙从她身前走过,再没有停留,也不曾回头看她一眼,片刻之后便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那样的冷,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飘着的鹅毛大雪被狂风卷积得四散开来,上下起伏着,如同春日里飘飞的柳絮一般,风吹到哪儿,雪便坠落到哪个角落。
柳絮是无根的,雪似乎也没有根,也是一生的漂泊,一生的颠沛流离,这一生的爱恨情仇,一生的殊死搏斗,一生的痴迷决绝。
梨树上挂满了昨夜的积雪,风太大就将积雪都吹垮了,偌大的长廊上,朱红的圆柱,贴着大红双喜的灯笼,还有那跌坐在廊下久久没有起身的新娘,那笑得凄凉的新娘,无不示意着这将会是一场不会幸福的婚姻,这是一场不被人祝福的婚姻,只是一场用筹码紧紧相连在一起的婚姻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