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其华
陈玉娆:玉娆早就知道殿下会来,玉娆已经恭候多时了,听殿下身边儿的人说殿下喜欢雨前龙井,这是今年玉娆让人亲自去江南收购雨前龙井,每年上供的也就这般模样,没差的,总共也就那么点儿,一直给殿下备着呢,只是殿下一直没来,玉娆也没有机会沏茶给殿下喝,殿下尝尝,玉娆的茶艺还行?若是不合殿下的口味,玉娆日后再改进。
陈玉娆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她像是与战北夙是认识多年的好友一般,实际上她是认识了战北夙多年,而她于战北夙来说,不过是有过一面之交的陌生人罢了,陈玉娆边说边给战北夙倒了杯清茶,玉手纤纤宛如美玉,月光清冷明亮,更称得少女美貌如花,佳人公子月光良辰,倒是一副难得的美景,可惜战北夙却没有心情欣赏这惑人的美景,也没有心情欣赏对面如花的美人,此刻在他眼中,陈玉娆就是个满腹心计的女子,无论她的动作有多优雅美丽,在他看来都透着一种浓浓的恶心和厌恶。
就是她妄图拆散他和安娘的姻缘,就是这个女子想用所谓的十一年的苦等来将他捆绑,他与她并不熟悉,她对他来说就是个陌生人,在今日之前他甚至记不住她的模样,他原以为她会是个识趣的女子,没想到他都用这副姿态对着她了,她还是这样没脸没皮的,当真让人无比的厌恶。
战北夙扫了一眼她端着茶杯的手,漠然地望着她,不伸手去接她递过来的茶杯,
北燕皇帝:玉娆小姐既然这般的冰雪聪明,该知道本王今日的来意,咱们不如开门见山的,不必绕弯子。
战北夙的话语里充满了冰冷,他本是谦谦有礼带人温和的人,对谁说话都是彬彬有礼的,却偏生对陈玉娆这般态度,可想而知他对陈玉娆这个女子是有多么地厌恶,了解战北夙的人都知道这回陈玉娆当真是将战北夙惹恼了。
陈玉娆:殿下说玉娆冰雪聪明?
陈玉娆戚戚然地笑了,也不觉得尴尬。她的笑并不明媚,反而透着一种让人辛酸的悲戚,她将收回手,将茶杯轻轻地置于桌上,抬眸望着战北夙,她那样深情的目光,似乎要将他此刻的模样映刻在她的眸子里一样,
陈玉娆:殿下,恕玉娆愚笨,玉娆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北燕皇帝:玉娆小姐何必装傻充愣?非要本王跟你撕破脸皮才好?
战北夙眉目间扬起怒意,多少年来他还未这样想要发怒,他一直是个很会掩藏自己情绪的人,如今面对笑意满满的陈玉娆,却失了态。
陈玉娆:玉娆装傻充愣?呵呵,殿下,殿下说要跟玉娆撕破脸皮?
陈玉娆笑得越发得笑靥如花,
陈玉娆:玉娆今日只想问殿下一句话,若是玉娆今日没有耍手段,殿下可否记得有个陈玉娆,殿下可否记得玉娆的模样知道玉娆是谁?还是说,殿下可否这样坐在玉娆面前质问我?
陈玉娆带着质问的语气让战北夙眉目间的冰冷一滞,
陈玉娆:呵呵,这一切,玉娆都可以替殿下作答,不会,殿下不会来此,殿下也不会记得玉娆的模样,甚至殿下连玉娆是谁都不知道不是么?
陈玉娆:因为殿下心底眼里都只有相府的顾安娘,哪里会记得陈玉娆啊。
陈玉娆:殿下说陈玉娆冰雪聪明,但在我看来陈玉娆愚蠢至极,她为了一个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苦苦地等了那么多年,殿下,她是不是这天底下最傻最愚笨的女子?
陈玉娆:当然殿下也可以觉得陈玉娆等待是陈玉娆自己的事情,殿下根本没有逼迫她等待,为何要将这一切加注在殿下的身上?没错,那的确是事实,可是事实就是陈玉娆爱狠了殿下你啊,陈玉娆爱你爱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仅仅为了殿下的惊鸿一瞥,陈玉娆啊就像个傻瓜似的,将整颗心都遗落到了殿下的身上去了。
陈玉娆:殿下想说是陈玉娆破坏了你与顾小姐之间的感情么?是陈玉娆破坏了你们之间的好姻缘?可是陈玉娆是个女子啊,她是个求而不得的女子,让她看到他心爱的人会迎娶别的女人为妻,难道殿下觉得对她不是太过残忍了么?
陈玉娆说到最后几乎是咆哮出声的,此刻她就像一个疯婆子,像一个怨妇似的,控诉着这一切,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怨念,她的娇好的容貌几近扭曲,她的眉目间都是从前不曾看到的凌厉,形同魔鬼一般,望着战北夙。
她的话语落到清朗的月色下,那样的带有冲击力却又显得飘渺。
她将自己最丑陋的一面暴露在战北夙面前,像个充满怨念的鬼魂,让人觉得害怕,让人想要远远地逃离。
她陈玉娆以为她是谁,凭什么她付出就该得到回报?凭什么她认为她十一年的等待就该得到战北夙的回报?凭什么她认为是战北夙亏欠了她?是她去破坏别人的幸福,破坏他人的姻缘,偏生还要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偏生还要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并且还义正言词地控诉着战北夙。她就是个疯子,她就像个疯子一样!
这场感情里面,从来都是陈玉娆一个人自作多情,是她心底那种油然而生的不平衡将战北夙推得越来越远,是她自己一个人痴心妄想,战北夙从来没有给过她乱想的机会,一切都是她自己的理所当然。
北燕皇帝:在今日之前,本王只知道你是名满京城的陈家大小姐,是陈太师的爱女,只知道世人皆传你聪慧温婉,如今看来,传言果真不可信。
战北夙讥讽出声,他就那样打量着她,像是在打量一个罪大恶极的人一般,像是在打量一个戏子,眸中没有半分的尊重,他亦没有了他平日里的清贵,他对这个女子最后的尊重,早在见到她可怖的模样的时候就消失殆尽了,她配不上他用清贵温和的姿态来对待她,他的温和和谦逊她都不配看见。
北燕皇帝:没想到你是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本王不要你你居然让你父亲来逼迫本王,本王告诉你,就算陈太师以死相逼本王也不会娶你,娶你这样的女子,本王会觉得恶心。
陈玉娆:恶心……殿下,玉娆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你啊,你不记得一年前玉娆同你一起进宫的事情了么?玉娆将生死都置之度外了,玉娆做的这一切就换来殿下一句恶心。
殿下如今是看不上玉娆了,玉娆只是心仪殿下而已,玉娆有什么错?
那种厌恶,那种发自内心的厌恶,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时才会露出的厌恶,那一句“恶心”终究是让陈玉娆觉得心碎了。虽然她已经做好了被他厌恶的准备,到最后还是承受不住了。
她只是爱他而已,她有什么错,难道为了自己的幸福耍点手段就是滔天的罪恶么?她又没有让他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会让父亲全力助他登上皇位,她会陪着他君临天下,即使有一天会堕入地狱,她也愿意陪着他,她陈玉娆有什么错? 她陈玉娆就活该一辈子得不到幸福么?她陈玉娆就活该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娶了别的女人么?
陈玉娆:陈玉娆对殿下的一片痴情,却换来殿下的一句恶心,呵呵~
陈玉娆:玉娆不过是想嫁给殿下,玉娆不过是想做殿下的妻子而已,殿下就这样看不上玉娆么?
陈玉娆望着他,不知不觉泪水已经顺着脸颊往下落,即使是再骄傲的女子,听见自己心爱的人说自己恶心,也会觉得心痛和难过吧。
北燕皇帝:是,陈玉娆,从前我至少敬佩你名满京城,你助我入宫我更是觉得你是个温婉善良的女子,而如今,你在我眼中不过是个满腹心计贪慕虚荣的女子而已,陈玉娆你在我战北夙心里不过是一个卑劣的女子罢了。
战北夙凑到她身前,用赤裸裸的讥讽的目光望着她。
北燕皇帝:今日我前来就是为了让你请你父亲收回他的请求,若他再以死相逼,本王也绝不会妥协!陈玉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本王!
战北夙起身想要拂袖而去,如今他连多看一眼陈玉娆都觉得心烦,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娶陈玉娆的,绝不可能!
衣袖在半空中划出一个绝美的弧度,战北夙已经走到了几步开外,素白的身影背对着陈玉娆,大步像外走去。
陈玉娆眼中闪过一抹慌乱,眼见战北夙就要走出她的视线,她慌忙抹去脸上的泪痕,大喊出声,
陈玉娆:难道殿下想让北燕百年的基业就此覆灭么?难道殿下想看到北燕战火四起么?难道殿下想看到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的局面么?还是殿下想看到你们兄弟相残的画面,若没有我父亲的相助,到时候殿下想夺得皇位也没有那么容易吧?殿下如何敌挡占有京城的九殿下,和拥兵十万在城外虎视眈眈的七殿下?如今皇上尸骨未寒,届时京城动荡,邻国伺机而动又该如何?北燕都保不住了,到时候殿下还拿什么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
陈玉娆:我父亲乃是三朝元老,手握重权,在朝中乃是百官之首,拥有连臣相也没有的号召力,我兄长戍守边关,我二哥乃是并州刺史。
陈玉娆话音一落,战北夙离去的身影不由得一滞。
他回过头,望着远处那个满脸泪痕的女子,她站在月光下,即使身子单薄,依旧端着一种盛气凌人的模样望着他。
战北夙的眸光里布满了冷意,此刻不是对陈玉娆的厌恶和冰冷,那种冷就像是地狱里的阴冷一般,被他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眸子像淬了毒的短剑一般,杀意朝着陈玉娆扑面而来。
此刻的战北夙仿佛一只愤怒到了极点的野兽一般,散发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凶狠和暴戾,哪里还看得见平日里他半分温和谦逊的模样,他站在月光里,整个人都像蒙上了一层冰霜似的,风撩起他的衣袍,冷得让人发颤。
陈玉娆被战北夙拿那充满杀意的眸子望着,却没有觉得丝毫的害怕,她就那样望着他,眸光里含着泪光,可是却同样充满了骄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