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旧盟寒（九）
霍不疑给骆济通送嫁妆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袁慎的耳中，对他而言，这就意味着霍不疑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外敌当头，应该同心协力齐抗外侮，于是袁慎下值后，就来找如英商议对策。
如英因为程家的事情夜间不得好睡，整个白天又一直守在宣太后病榻前，此时正是困倦的时候，等袁慎一通慷慨义愤的陈词后，她眼皮已经快睁不开了。
“如英！”袁慎发现自己定亲后，嗓门都大了不少，“你到底还想不想嫁我啊？”
如英闭眼摸向案上的茶盏，里面有放凉的浓茶，她饮了一口，强打着精神敷衍道：“想啊，怎么不想啊！”
“那眼下怎么办？是鼓动骆氏对付霍不疑，还是······”
如英闻言立即叫停：“骆氏不敢，你别想了！”她将一盏浓茶喝完了，“她有把柄落在霍不疑手里！”
“你又知道了？！”
“霍不疑曾经派人去了贾家，调了贾七郎的脉案，怕是贾七郎死得不清白！”
袁慎一脸狐疑加震惊：“你怎么打听到的？”
“他用的是二叔的人！”如英用手托着下巴慢悠悠地道，“我都不用去打听，这消息就自己传到我耳朵里了。”
袁慎咬咬牙，真是气煞人也，她身边全是想帮霍不疑挖他墙角的！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如英搓搓脸，难得正经起来，“霍不疑行事，与我有点像，要么是想好了后招，要么是不管胜算几何，先豁出去闹一场再说。”
“若是前者，倒也还好。你我皆不是吃素的，联起手来对付一个霍不疑绰绰有余！”
袁慎听了这话怒气渐弥，总算从她口里听到一句实在话了。
“然而，我就担心是后者！”如英叹气道，“他若全然不要脸了，到时闹得满城风雨，人们对你指指点点，你该如何？”
她一脸真诚地看向袁慎：“你能比他还不要脸吗？就算能，那恶犬咬了你一口，你难道也反咬回去？”
袁慎虽然很喜欢这个比喻，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大概不能像霍不疑一样不要脸，“那依你所言，我只能坐以待毙了？”
“不！”如英忽而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还像模像样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公子大可以不变应万变，任他敌军围我万万重，我自岿然不动！”
袁慎气结：“这和坐以待毙有什么区别吗？”
“坐以待毙没有我方才那几句好听嘛！”如英笑道，“你放心，他接下来一定要冲我来，你只安心当差即可，余下的我来应付就是！”
数日后，都城里又出了几件新鲜事。
先是长水校尉骆宾当中宣布要给寡居回家的女儿招婿，将都城显贵都吓了一跳，耳目通灵些的早知道太子属意骆济通嫁于霍不疑为妻，骆家更是乐见其成，上上下下没少宣扬此事。
而且骆宾虽然嘴上说着要招婿，但却命女儿幽居养病，还谢绝了所有亲友的提亲，貌似要将女儿远嫁边地，一副得罪不起霍不疑的样子更惹得众人疑心不已。
与此同时，霍不疑日日带着浩浩荡荡一支装满礼物的车队，去文昌侯府门前求见，只是崔祈不开门，也不搭理。
霍不疑也不敢强闯，每日依旧接送崔祈上下朝，然后崔祈回家，他就在府门口等着，只要没公务在身，他就一直站到天黑日落。
如此毫不遮掩的行为之下，都城上至勋贵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对霍崔袁三家议论纷纷。
据说班老侯爷曾叹息不知有生之年能否看见霍翀的儿子成婚，廷尉府纪遵默默收回了告老奏章，说要看见霍不疑成婚才请辞，再有汝阳王酒后“失言”，详细描述当年霍不疑与如英出游时亲怜密爱的情形。
这个闸门一打开，更有以吴大将军为首的一批老臣传述当年霍崔二人相处时的亲昵模样，以及那句霍氏名言——“你手打疼了吗？”
一时间，袁府上空茂盛的古树枝叶，仿佛愈发苍翠碧绿了。
然而众人最关注的还是这事后续会如何发展，一时众说纷纭，甚至有人造谣霍不疑为了抱得美人归，决意寻机除掉情敌。
当然也有人反驳，说霍不疑为人还算磊落，估计是要公开决斗，抢夺美人，听说连战书都下了，就在北宫的演武场。
太子也被灌了一耳朵风言风语，叹道：“子晟啊，你说人怎么这么闲，父皇才下令处死了十几名度田不实的郡太守，都不见大家议论，倒只盯着你的事！”
霍不疑沉默片刻：“臣也始料未及！”
他本想有度田的事情挡在前头，大概也没几人会关注他的事情，没想到如今情形反了过来，有他的绯闻挡在前面，文帝勒令厉行度田倒没几人啰嗦了。
在背后没少推波助澜的文帝对此表示十分满意。
此事闹得轰轰烈烈，连赋闲在家的蔡允都有些怜悯自己这位弟子兼前女婿了，他忍不住道：“善见啊，你当年何必非要退亲呢，如果不然，此时你都与吾女生儿育女了。”
袁慎沉默以对。
回到家中，他更衣后去见父亲，谁知母亲梁夫人也在，当场一愣。
知子莫若父，不必袁慎张嘴，袁沛就十分豁达地笑了起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古时候，男女思慕也是风雅之事，传传也无妨。”说着，他轻咳两声。
袁慎有些吃惊，梁夫人笑着解释道：“你父亲当年游历回家，禀告双亲欲娶第五合仪，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你大父痛打你父亲不知几顿，你大母哭着喊着不要活了。那阵子全郡都在看袁家的笑话，家中女眷出门宴饮，动辄被人戏谑‘你家沛郎可消停了’？呵呵，这不也过来了么。”
袁慎很高兴母亲能拿父亲的黑历史来安慰自己，但说起第五合仪，袁慎又不免想起第五成来，“父亲，第五成可老实了？”
袁沛笑道：“到底是崔娘子有智谋，那朱老先生也甚有本事，疾言厉色骂几天，温言软语劝几天，反复来了两三次，就叫义兄幡然悔悟，如今伤已渐愈，只待胡子长出来，不日便可成亲了！”
想起第五成那张脸，袁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表面看着正经，其实肚子里全是鬼主意！”
看儿子笑得真心实意，袁沛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支持儿子奋力一搏的决心：“善见，既然你喜欢崔娘子，就不要轻易放手！霍侯虽然势大，可咱们袁氏也不差他什么······”
梁夫人顺时接口道：“而且，你舅父不日就要回都城述职！”
袁慎眼前一亮，这可真是天降一场及时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