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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凛冽,少年站在阳光下的笑容纯粹干净,脸上虽有纨绔之气却笑得天真,真有一种纯思无邪不谙世事的感觉。

  可若真是这般就好了,楚言心里铭记着帝释天临行前给他的叮嘱,一定要万分小心太子冯栾,对他的警惕程度和太后上官红燕相比,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楚言一直小心谨慎的提防着冯栾,也派人在军营和靖王府严加看管,就怕混进去什么手脚不干净的人。谁知道冯栾派人不得手,反而自己亲自前来了。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碍于东宫太子的身份,楚言一个副将不敢多言什么,只能跟在一旁侍奉左右,随时回答冯栾提出的一些问题。

  “回殿下的话,晨练刚刚结束,末将和弟兄们正准备吃饭。”

  “哦,吃饭啊。”冯栾展开折扇,对苏喜笑眯眯道:“小喜子,你吃过军营里的大锅饭吗?”

  苏喜诚实道:“回殿下的话,小的这辈子都没有吃到过。”

  苏喜的言外之意是——殿下,你要是饿了咱们就回去吧!宫里什么山珍海味没有,非得大早上的偷溜出来军营里受冻?还非得点名蹭人家的大锅饭,您的身份呢?您的体统呢?

  冯栾直接忽视了苏喜眼中的小情绪,自顾自的走到帐篷门口处,对楚言和苏喜招呼道:“楚副将,快别在那里傻站着啦,我早上来的早也没吃饭,不介意的话,我和小喜子就跟你们一起吃了。”

  太子殿下要和将士们一起吃个早饭,这话一说哪个敢不让他吃?

  楚言躬身道:“军营粗茶淡饭,恐殿下难以下咽,不如......”

  冯栾不以为然道:“嗐,能有多娇贵,陛下常说要与军民同乐,我身为太子焉有不从之理?楚副将就不要推辞了。”

  既然冯栾都这么说了,楚言也不好再找借口推辞,只好让他和苏喜入帐,吩咐人加了两副碗筷和凳子,让冯栾坐在上座用餐。

  实际上北燕军营里的伙食是这几个国家中数一数二的了,虽然种类少了些,但是也能顿顿有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靖王自掏腰包采购军粮,再加上国库年年的补助,才能让弟兄们吃饭也能尝个荤腥。

  尽管每个人碗里只有一两块肉,而且每个月的上中下旬会有一天集体吃烤肉,肉的来源部分源于他们自己上山打猎逮到的山鸡野兔,部分来自楚言带人去集市上采购的现杀的牛羊猪肉。再加上帝释天和楚言凡是身体力行走在前头,从不摆将军的臭架子,真正做到军民同乐,总之北燕军营的幸福指数长年累月居高不下,百姓们更是以自家男人孩子能够归入靖王府麾下而引以为荣为傲。

  冯栾在帝释天离开北燕后想过搞出点什么屎盆子扣到他的头上,反正帝释天已经去了边境,手再长也不可能一下子飞回来咬死他,可是冯栾让苏喜在国内搜寻了半天的野史,甚至把靖王府的流水账目也偷翻对了一遍账。

  还真他娘的神奇,帝释天这人似乎是打小生下来就在清风春雪里面养大的,浑身上下干净完美的挑不出一点错,找不出一点毛病。冯栾看着那些文案头都要大了,这世界上当真有这般完美无瑕的人存在么?假的吧,是人总会有残缺,不论是性格还是为人处世,不可能是尽善尽美的。

  所以冯栾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来到了军营,想要看看这些将士们嘴中的帝释天究竟是怎样的。

  但这众将士就跟说好了似的,张口闭口绝不提帝释天半个字,礼仪举止上对冯栾也是毕恭毕敬,一顿饭吃下来,他是半点错也没挑出来。如果非得鸡蛋里挑骨头说点什么的话,那就是这早饭吃的味道有些淡了,不合冯栾的胃口。

  楚言躬身道:“殿下,早饭用过后,弟兄们还要去温习行军作战的知识,眼下塔离国虎视眈眈,周边各国情势不容乐观,就不留下来陪殿下四处游逛了,还望殿下谅解。”

  冯栾的眉毛抽搐了一下,心里忍着脾气没往外发。楚言这逐客令的意思未免太过明显,但从大从小皆言之凿凿确之有理,冯栾也不好发作,和楚言客气了几句,便招呼苏喜要离开了。

  尽管如此,冯栾仍旧心有不甘不愿放弃。他看出楚言对帝释天忠心耿耿唯命是从,便在楚言身上打起了主意。倘若帝释天没了楚言这个左膀右臂,想必也会低迷一阵子。但不管怎样,只要帝释天出糗或者难过,冯栾就会开心。

  算起日子来,帝释天离开王府也有将近十几天了,不知道流羽翎现在怎么样了。低声唤她黑羽的时候,冯栾心中就会得到一种莫大的满足感,只想让这个人全心全意跟着自己,永远只对自己一个人好。

  苏喜在一旁问道:“殿下,时候不早了,咱们要回东宫吗?”

  冯栾抬头看了看天空,他们离开皇宫确实时间不短了,再不回去,那些巡岗的侍卫们轮值,恐怕就会被太后发现了。

  冯栾道:“嗯,那便回去吧。”

  “殿下,我们要从楚副将身上下手吗?”苏喜试探道:“听闻他不喜女色,金银财宝也不稀罕,但也是块难啃的骨头,不如……”

  冯栾轻笑了一声,打断苏喜的话道:“这世间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像帝释天一般明镜无暇?大家都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帝释天是,楚言亦是,他们身上不是没有弱点,只是隐藏的太好,轻易不被旁人所察觉到。”

  他闭目靠在马车上,继续道:“小喜子,继续往下查,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必要的话,带着钱财去找天机阁的人,他们手上的密卷宗,可比我们的要多的多。”

  苏喜担忧道:“天机阁知道的太多,恐怕反倒会对我们不利。要尽早让他们为我们所用才行,否则落入他人手中,迟早是个祸害。”

  “这个自然,”冯栾撑起一丝眼帘,悠悠道:“我会找机会向陛下禀明这件事,派人端了天机阁。”

  苏喜俯首躬身道:“殿下英明。”

  顿了顿,苏喜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那凤羽军的事……”

  “行了小喜子,你烦不烦啊,都说了好半天了,我这不是逮不到合适的机会去拿吗?好了好了,不提这件事了。”冯栾烦躁的展开纸扇想扇扇风,忽然想起来这是冬天,会冷,又改为抓了抓衣领,拿着扇子对苏喜道:“大冬天的你就让我带这个出来?”

  苏喜一脸懵,这不是您早上醒来吵着闹着不让带非要带着呢吗?怎么突然又倒打一耙?

  不过冯栾对他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小到大,但凡自己有句话或者哪件事戳中冯栾心里那根弦了,他都要这样阴阳怪气、无中生有的倒打一耙,把自己做的事强行扣到苏喜身上。

  苏喜知道是自己刚才提到凤羽军的事让冯栾想到了流羽翎,可那流羽翎已经是靖王妃了, 他又能怎样?早干什么去了。

  “殿下,”苏喜心里有话憋不住要对冯栾说,“恕做奴才的直言,那靖王妃不是您该惦念的人。”

  冯栾心房猛的一颤,从马车中钻出来,一脚踢开了车夫,单手抓住缰绳勒停马匹,冷声质问道:“你说什么?”

  苏喜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如乌龟一般缩紧了脖子,低头小声道:“没、什么都没说。”

  冯栾伸手卡住苏喜,不依不饶道:“她是我的人,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就不能惦念了?”

  怎么就不能惦念了。

  这还不好说吗?

  冯栾卡住苏喜的手改为拧住他的耳朵,疼的苏喜眼泪飙飞,想求饶,但是又不敢。因为他知道冯栾一旦生起气来不管不顾,属骡子的,拉都拉不回来。他是太子,不需要也不屑于别人给他台阶,即便对方说的字字珠玑无法反驳。

  你要是看上她了,怎么不一早把她软禁在东宫,做个洗扫的小宫女,而后再找个体面的理由把她收在自己房中。你倒好,跟脑袋有坑似的,给人家下了蛊毒不说,还亲手将人送出去。

  若是什么旁的平民百姓倒也罢了,恰恰好,接过去的人是北燕的骁勇战将靖王帝释天,又恰恰好,这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分开了。这下倒好,将人在太子殿下的帮助下又重新团聚了,而且还拜过堂成了亲,小两口进宫觐见的时候恩爱异常羡煞旁人。

  苏喜明白也理解冯栾心中的不甘和幽怨,小殿下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是太子,这些年来玩的心机和谋段越来越得心应手,鲜少能吃这么大的亏。不过这样也好,小殿下棋差一步,吃了哑巴亏,倒也是个磨炼自己心志的好机会。

  “殿下……”

  苏喜求饶道:“给奴才留只耳朵吧,不然以后聋了办差就不利落了。”

  冯栾恶狠狠的用力拧了一下,听到苏喜急促而大声的惨叫后,才心满意足的收回了手。

  “回宫。”

  “是。”

  苏喜揉了揉被蹂躏的耳朵,默默地拾起马鞭接替了车夫的任务。

  冯栾心情烦闷,也没回马车里。就这么站在苏喜身后,苏喜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是在奇怪他怎么还没回马车里。冯栾伸手给了他一记糖炒栗子,苏喜立马转过头正襟危坐,双手抓紧缰绳,喊了一声:“驾!”

  马儿得了指令抬步向前走,马车一晃,冯栾没站稳,伸手抓住还要叫喊的苏喜,两人一起从马车上滚了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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