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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楚虽说地处偏僻,可街道上卖的小玩意种类着实不少。蓝熠走在街上,看到一名摊贩摆的饰品引得一群女子围观,忍不住近了去瞧,只一眼便看到了那只嵌了井蓝宝石的步摇。

  翎......王妃她,戴上应该会很好看吧。

  将步摇放进胸口的地方贴心藏好,蓝熠心满意足的往回走着,期待看到流羽翎脸上欣喜的表情。

  “哎,闪开闪开,别挡路!”

  一群官兵小跑这驱散街上的行人,大家向两侧退去,很快便让出一条宽敞的大路来。

  蓝熠在人群中,不一会儿便看到高抬大轿来了一队人马。

  “是左相,左相大人来了!”

  南楚的百姓们不由高声呼喊着左相,其中以众女子的声音最为刺耳。

  南楚的左相不过是个心机深重的小白脸,说他是个只会登台唱戏的戏子还差不多。

  蓝熠对这件事没兴趣,他本也就不想找钱祥,钱祥是死是活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只是不想一个人留在客栈中看帝释天和流羽翎两个人的亲昵举止,心口发闷找了个借口出来走走。

  “借过。”

  蓝熠推开不断向前拥搡的人们,向一个小巷中走去。

  两个官兵忽然在他面前拦下了。

  蓝熠回过头,看到轿帘不知什么时候被扇子撑开了一道缝隙,左相狡猾的目光从那里面透出来,跟饿极了的狼崽子似的,泛着绿油油的光。

  那两个官兵拦着不让蓝熠走,“阁下,左相大人有请,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左相勾起唇角,身子又探回了轿子中。

  蓝熠握紧拳头,心中暗道不妙,莫非他和圣光羽在客栈里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兰使这只狐狸?饶是心中百般疑惑,蓝熠表面上仍是风平浪静,装作跟普通人一样,躬身问道:“请问我是犯了什么过错吗?小的不解,还劳烦两位大人知会一声。”

  一名官兵嗤笑道:“左相大人难得心情好赏你顿饭吃,可别败坏了大人的兴致。”

  蓝熠还想说什么,另一名官兵已经不耐烦的抓住了他的胳膊,要直接带到队伍里。“你跟他啰嗦这么多做什么?叫你走是给你脸,问那么多干什么?”

  蓝熠忍住强烈想要将这个人脑袋一把按到墙上的强烈冲动,这对一个杀手来说并不简单,蓝熠的拳头捏的指尖泛白,在那名官兵不注意的时候,用眼神狠狠地剐了那个人一眼,将他的容貌暗自记在心中。

  “你,站到轿子旁边。”

  蓝熠被按着肩膀站到了轿子旁,里面传出左相的声音,“起轿。”

  后面的官兵见蓝熠不动,从后面退了他一把。蓝熠踉跄了一下,跟着南楚的官兵一路回了宰相府。

  里面席成已经坐立不安的等候了好久,钱祥被打晕了扔在椅子上,头上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左相大人回来了!”

  一听传告,席成立马放下手里的茶盏,一路小跑到门口迎接。

  “左相大人,您可回来了,我......”席成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下了,他看到一言不发跟在左相身后的蓝熠,整个人跟冻僵了一般,直到左相叫他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干得不错。”左相微笑道:“席大人可以先回去了。”

  “那面见圣上的事——”

  “此时我自会安排,”左相兰使的语气森冷且不容拒绝,“席大人就先回家中等候即可,来人,送席大人出府。”

  蓝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才那个什么席大人从自己旁边经过的时候,似乎用一种怨恨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这让蓝熠内心极为不舒服。

  “找地方坐吧。”左相笑呵呵道,声音清冽,但扭头又变了脸对身边的下人说:“把郎氏收拾好了送进宫内,陛下和文婕妤想必已经快急疯了。”

  蓝熠看着那人将钱祥拖走出门向左转了。

  一只胳膊突然搭了过来,蓝熠反应极快,立马闪身躲过,躬身道了声左相大人。

  左相却是不恼,兀自随口问了些蓝熠一些关于身份的信息,无非就是家住何处、有几口人、在南楚做什么的,有没有亲戚在皇宫内任职。

  蓝熠从善如流一一回答,只说自己生在南楚一个小村子里,家里人代代为农,没有什么飞黄腾达的亲戚可以依附,只这么些年出了他这么一个读书人,想要来皇都参加考试,期盼能谋取个一官半职什么的。

  左相嗯了一声,旋即问道:“那你现在在哪里住着?”

  “之前居住的客栈不幸走水,现在还未找到下一家住所。”

  “这样啊,”左相若有所思道:“不知怎么称呼?”

  “蓝熠。”

  “蓝熠,”左相品了一番,“卓尔不群,熠熠生辉。倒是个好名字。”

  蓝熠依旧躬着身,态度十分恭敬恳切。“大人谬赞了,俗名而已。”

  左相微微侧头,伸手捏了捏自己右耳的耳垂,轻声笑道:“别一直端着了,方才街道上远远地瞧见你,不知怎的,竟觉得与先生一见如故,特此邀请至府中作客,先生若不嫌弃的话,可否随我一同前往暖阁小酌一番?我也好与先生畅谈一番。”

  左相都这么说了,蓝熠作为一个普通的“南楚百姓”,就是想拒绝也拒绝不了,只得耐着性子随着他一同去了暖阁。

  暖阁闭着门窗,屏退了下人们,地上供着炭火,桌子上燃着熏香,不知是什么味道的,却很好闻。菜是好菜,酒是好酒,可蓝熠食不知味,味同嚼蜡,只想着怎样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左相很殷勤的在给蓝熠夹菜,“来,尝尝这块松鼠鳜鱼,我近日来素爱此菜,觉得甚是不错。”

  蓝熠道了声谢,拿筷子夹了放进口中慢慢咀嚼着。

  左相兰使虽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心思却缜密细腻的很,餐具一律都是银质,倒是让蓝熠宽心了不少,省的他过后再想办法催吐找解药什么的了。

  客栈里,帝释天呼吸沉重,一遍遍的呼唤着流羽翎的名字。

  重重叠叠的床帘内,人影晃动,不时地变换着位置。蓦的,一只指尖泛红的手抓住床帘,用力向下拽着,很快一只粗糙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去,放在唇边轻轻啄着,目光之中满是止不住的疯狂爱意。

  蓝熠忽然觉得有些燥热,或许是宰相府中暖阁炭火烧的很足的缘故,他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一向不爱出汗的他,鼻尖竟然蒙上了一层微微的细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离开了客栈居然还敢胡思乱想。

  原本离开客栈,不就是为了躲避那些刺目的巫山之情吗?为什么脑海中还会不自觉的去想、去猜、去揣测他们会在客栈中做什么?重逢的小夫妻俩还能做什么?何况他们还是那样的恩爱。

  “先生这是怎么了?身体不适吗?”左相见蓝熠吃饭的动作逐渐慢下来,目光越来越沉,只顾闷着头喝酒,关切问道。

  蓝熠这才晃过神,知晓自己在相府乱了分寸失了体统,连忙站起身想要赔罪。可站起来后,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身体不分昼夜的奔坡劳碌终于有些吃不消,还是因为初次喝酒酒太烈的缘故,蓝熠身形晃了一下没站稳,眼前一阵晕眩,下意识伸手攀住了桌子,才险幸没有摔倒。

  左相也跟着站起身,语气诚恳道:“不想先生竟如此不胜酒力,是我的过失。”

  蓝熠退后一步,和左相拉开距离,身体冷不防靠到了身后的柱子上。

  不妙,非常不妙。

  蓝熠甩了甩头,身上那股难以抑制的燥热越来越明显,体温也越来越高。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醉了,翎儿说的对,酒不是个好东西,就和情爱一样,轻易不要去碰,否则会上瘾会发疯会难以自拔。

  可笑的是,蓝熠知道自己已经喝醉了,却还是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拿桌子上自己的酒杯。

  烈酒入喉,划过的时候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轻微痛楚,而那轻微的痛楚却让他心甘情愿的着迷,一杯杯的重复,一遍遍的尝试,只为循环那种微妙的感觉。

  左相扶住他重新落座,责备道:“你这人醉相也太不好了,是第一次喝酒吗?”

  虽是责备,语气却很轻柔,犹如微风拂面,羽毛轻轻地划过心尖。

  蓝熠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红了眼眶,醉意烧到了眼角,好像染了女儿家颜色极好极深的胭脂。

  “这个......”蓝熠从怀里掏出了那只步摇,不由分说的塞到了左相的手中。“给你的。”

  左相看着那个女儿家的玩意儿,心里有些不悦,勉强笑道:“给我的?为什么?”

  蓝熠真的是醉了,他的意识在酒精的作用下越来越模糊,身体里的火几乎要将他烧的一干二净。朦胧中他觉得左相和翎儿很像,可又清醒的明白她正在客栈和另一个男人缠绵悱恻,许着巫山盟誓。

  蓝熠说不出为什么,只是他这样想了、也就这样做了。不知怎的,他就是想将这只步摇送给左相。

  “就当还你的酒钱吧。”蓝熠低笑道,手指放肆的指了指左相的眉心,但并没有触碰。“你请我吃酒,我赠你步摇,如何?”

  左相看着已经醉的不成样子的蓝熠,眸光向下,越来越沉。

  “好啊。”左相兰使声音沙哑,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暖阁中回响,“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反悔。”

  “我、我说什么了?”蓝熠捂着眼睛吃吃的笑道,“我可什么都没有说。”

  末了他觉得不满意,又加上了一句。“都是你自己说的。”

  “是啊,”兰使喃喃道:“都是我自己说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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