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之夭夭

彭克忠没有回家,他无家可归。

他同样也没有脸回去见年迈的爹娘。他直接就去了贵阳。

家乡化乐,他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也许离开,远走高飞,才是最好的出路。

 贵州是个劳务输出大省,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外出务工,过年也不例外。

 小学老师彭克忠在火车站排了近2个小时的长队,他要买一张去浙江温州的火车票。当他排到售票窗口的时候,售票员却告诉他;去温州的票已经卖完了,十天之内到温州的车票都没有了。

 流年不利,时乖运蹇。彭克忠顿时傻了,究竟犯了什么‘年灾月难’,样样事都如此不顺。

 无论如何,温州还是要去的。

 克忠心里沉甸甸的,他想起那高筑的债台。拿什么来还?

 只能先在贵阳住下来,直到买到火车票为止,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小学老师心里暗自想着。

 他已经住不起旅馆,最后那点钱必须用来买火车票。彭克忠想到有一个名叫彭习的亲堂兄弟在贵阳工作,就住贵阳东山,离火车站不算太远。以前做服装生意,每次来贵阳进货,少不了要到这个堂兄弟家里‘混饭吃’。现在囊中羞涩,浑身上下又伤痛无比,总不能流落街头,只好去他那里‘打搅’几天了。

 17路公交车经过贵州师范大学,只好在师大下车,步行到东山。

 亲堂兄弟彭习和他的妻子刘夏租房住在这儿。

 失魂落魄的彭克忠提着一编织袋行李,简单地说明了来意。

 豪爽仗义的彭习微笑道:“过年这段时间,车票是很难买,特别是去温州杭州那些沿海地方,肯定没票,你就放心在我这儿住下吧!我在贵阳熟人多,我会托人给你搞到票的。想开些!车票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多花几块钱买‘黄牛票’。”

 远方有亲人,就是好。克忠感激涕零。

 彭习好奇地问道:“听说你毕业后在化乐教书,那可是正式工作,你这书教得好好的,干嘛还要跑到浙江去打工?你是没有真正出过门,你不知道这工可没想像中那么好打,打工可比不得你那稳定工作,一定要想清楚。”

 克忠痛心地道:“如果能够在家乡立足,谁愿意背井离乡。”

 不得已,他只好讲诉了自己近期的遭遇:如何屡次三番受到胡家的伤害。

 彭习听完克忠的‘故事’之后,皱眉道:“这也欺人太甚了,关于胡家在当地的势力和所作所为,我还是有所了解的,真没想到他们竟然嚣张到如此程度,太过分了。你这叫‘惹不起,躲得起’,现在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要去打工,要去避难,那就去吧!我想此时的你,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毕竟性命攸关。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有谁可以‘雄’得了一世,出去混好了,再回来报仇。”

 彭习的妻子刘夏是贵阳本地人,她对彭克忠的遭遇表示完全不能够理解。

 21世纪了,处处文明,处处法治。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在中原大地上发生。

 刘夏说:“被打成这样,干嘛不报警?至少也要让他们承担医疗费用。”

 彭习冷笑道:“你是不了解化乐,才会发表这种‘高论’。如果报警管用,彭克忠就不会无缘无故被打,被逼得大过年的要远走他乡。化乐那个地方,只有暴力和钱管用,警察都自身难保,他们敢管谁?我之所以出来之后便从来没有打算过要回家乡,很大程度上就是基于这种原因。因为,我的家乡——不安全。”

 刘夏感到不可思议。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还真有这种地方。

 克忠在彭习家中住了三天,新年已经过完,还是没有买到车票。

 正月初五,彭习家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也是二十多岁,身材长大,和克忠见过面后,彼此感觉有些眼熟,似曾相识。

 没等彭习开口,来人倒先说道:“还是我自己来介绍,我叫罗家村,也是化乐人。当年和彭习一块在贵阳武警三支队当的兵。同年兵,又在同一个班,退伍之后我们又同在贵阳银行警卫科工作,已经十年的交情了;亲如兄弟,情同手足。大家不是外人。其实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看看彭克忠在不在,听说他要到外地打工,我想这车票并不好买,他应该会来彭习这儿。虽然我们之前并不认识,但彼此名字还是听过的。我想说的是;我还有另外一个大概你们并不了解的身份。我是胡远笔的舅舅,胡远笔母亲罗家英的亲弟弟。昨天我接到姐姐打来的电话,她说她的女婿彭克忠跑了,关于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胡远笔嫁给了彭克忠。但我认为,这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哪家没有点吵吵闹闹。不能因为发生点矛盾,便丢了工作,丢了家人,丢了妻子,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又是一个新的灾难,看来这胡家人,本事通天了,到了贵阳,都逃不脱他们的魔掌。小学老师彭克忠心里顿时涌出无穷无尽的悲哀来,怎么就看不到‘生路’。他也不想和这个叫罗家村的废话了。一切——听天由命。

 这时,彭习站出来说话了,彭习冷冷地道:“关于你们这种‘亲戚关系’,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听闻。克忠和我是兄弟,家村是我的战友、同事。我并不想刻意的要去帮哪一边说话。凭心而论;这回,只怕是胡家和家村你姐做过分了,按克忠提供的情况来分析,你姐现在可是咱们化乐乡的‘王后’,彭克忠脸上身上的伤痕,全是她的杰作。克忠这个兄弟,从小就有点怕事,但这并不是他活该被欺负被毒打的理由。彭克忠或者真的很好欺负,但‘彭家人’并不全都是吃素的,或许还有那么几个人,也不好惹,事如果做绝了,就算是亲爹,该怎么弄还得怎么弄。我们都知道,化乐没有王法,某些人于是成了那里的皇帝。但我偏偏就不信了,有哪个的命不是命。如果非得乱来,好,来而不往非礼也,那就大家乱来好了。”

 罗家村笑了起来,拍着彭习的肩膀,说道:“兄弟,言过了。我们都在贵阳,当时发生了什么,我们可都没有谁亲眼目睹,你说是吧!这种事也不该听谁一面之辞。如果我姐做错了,我肯定会批评她。但彭克忠现在要想一走了之,我看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有些事,该面对的时候还得面对。我今天过来。还有另外一个事要告诉大家,胡远笔怀孕了。彭克忠作为孩子的父亲,总不能不负责任吧!现在,胡远笔正乘火车赶往贵阳,大概一个小时就到。这夫妻之间的事,我们不便插手太多,等胡远笔到了,他们两口子自行解决。彭习,你看可好?”

 因为近年来经受的打击实在太多,克忠变得沉默了,该他发表意见的时候,他往往如痴似傻,一语不发,大事大非面前,他一点主见都没有。彭习推了推他,想要他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想法。他仍然沉默不语,目露惊色。最后彭习摇头了,心想‘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这种情况,放谁都帮不了他。

 彭习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这个事情,谁是谁非,谁都不傻。其实我们彼此心照不宣。这羊和狼在一块的话,这羊肯定是干不过狼的。彭克忠既然决心要去温州,他现在来到我的家里。我也不妨在这儿给大家表一个态。如果彭克忠坚持要去打工,我会亲自送他上火车,就算是天王老子想拦也拦不住。彭克忠怕事,彭习并不怕事。这里没有谁亲谁外,我帮理不帮亲。”

 罗家村一脸堆笑,小心地道:“别激动,别激动。有什么事情,还是等胡远笔来了再说,这毕竟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我们这些局外人,提个建议还行,没有必要干涉内政。你说是吧?”

 克忠依然目光呆滞,久久不语,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最后连彭习妻子刘夏都看不过去了,心里暗想;‘难怪被欺负被伤害得那么惨,这彭克忠还真是无用。打铁还要自身硬,他这样子,比刘备那儿子阿斗都不如,不管是谁来扶,恐怕要扶起来都不是一件简单事,只好由他自生自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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