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女归来

电影开始了,放的是《泰坦尼克号》。影片很长,讲述了一个关于沉船和爱情的故事;唯美的画面,一流的音响。大海、蓝天。浪漫的邂逅,迷离的情节,曲折的故事。

彭克忠有生以来第一次走进电影院,第一次和一个美女看了一部经典的大戏,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初冬的深夜,那个场景,他一生都不会忘怀。

 之后的一年时间中,肖悦走进了三好学生彭克忠的生活。

他们重新认识,重新了解,彼此间分享着快乐和悲伤。

冬去春来,花开花谢,他们亲密无间,他们出双入对。师范每个人都以为,又是一对恋人,郎才女貌。在他们走过的地方,往往会遇到一些羡慕、忌妒和恨的目光。

 然快乐的时光总是短的,转眼就是他们在师范的最后一个学年。三好学生彭克忠自己也承认,他喜欢上了肖悦,她不在的时候,他会想她,想得心都碎了。寒假,他们暂时的分开,却每周都有一封书信往来,诉说着发生在彼此之间的大事小事;吃了什么饭,做了什么事,给父母聊了些什么话,干了什么活,甚至做了什么梦。欢乐和烦恼,无所不包,无话不谈。可是,有一道阴影,一直横在克忠的内心深处,烙在灵魂之中,始终挥之不去。

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过去’。

 又是新的学年,他们又可以天天见面了。一天,肖悦来见克忠,说道:“克忠,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这几天,谢远伦没来上课了。”肖悦现在可以自由出入克忠的小杂物室,她可以在这里看书,可以在这里欢笑,可以在这里哭泣,可以在这里呆到很晚。肖悦甚至学会了如何使用数码相机,可以精准的捕捉到焦点影像,还掌握了简单的PS技术,克忠去照相的时候,她常常陪在克忠的身边,他们一块看过夕阳,一块听过雪花落地的声音。

 彭克忠同志正在擦他的皮鞋,他已经穿上真皮的皮鞋了。他的口袋开始变得宽裕,照相生意开始赚钱了。尽管克忠多次给弟弟打过电话,一再说明自己已经能够处理日常花销,弟弟仍然没有忘记每个月月底往他的卡上打钱。虽然钱不是很多,每次也就三二百块。用弟弟的话说;节俭虽是好习惯,但不能过太寒酸,该花的钱还得花。

 肖悦提的这个事情,克忠当然知道,他说:“谢远伦父亲去世了,回家了。”

 “可是有人说,他不会再回师范了。”

肖悦在克忠身边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了一本《窗外》,那是她昨天留在这里的。肖悦有一个克忠不太敢恭维的‘坏习惯’,就是爱看小说。从某些方面来讲她这个爱好和华儿很是相近,但心细如发的三好学生还是发现其实他们的爱好又有所不同;肖悦侧重于谈情说爱的书,华儿却偏爱于刀光剑影的书,琼瑶的小说华儿不会看,金庸的小说肖悦也不会看。华儿读过数百本中国史书,从炎黄到溥仪。肖悦却自称一本没看过,因为看不懂。

 彭婉会事件后,谢远伦和彭克忠成了好朋友,他们之间无话不谈,谢远伦家的事,克忠自然是知道的,但他爱莫能助。有侠义心肠的肖悦听来的反是二手消息。三好学生彭克忠安静地道:“是啊!老谢肯定不会再来了,他已经办了休学。谢远伦家很穷的,他的情况并不比我乐观,一家人的生计问题一直全靠他父亲撑着,她的妈妈身体据说不是太好,常年三病两痛。现在家里顶梁柱倒了,他不可能不回去,他如果不回去,他的家里人怎么活?”

 肖悦手里虽然捧着《窗外》,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今天她过来找克忠,就是为了谢远伦的事情。校花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可是你怎么不想想,我们只有几个月时间就要毕业了,这个时候如果放弃,岂不是前功尽弃。我们运气好,赶上末班车,九七届师范生国家还是包分配工作的,如果谢远伦师范毕业,回到家乡有个正式工作,好歹每月也有几块收入,养家糊口岂不更容易些。”

 克忠道:“你所说的这些,我当然都明白。谢远伦的离开,我也感到婉惜。但他如果留在师范,先不说还要多久才毕业这个问题。饭总要吃吧!书学费用该缴的还得缴吧!他的家里已经不可能给他提供任何的经济支持了,再说他的家人同样还需温饱,他的母亲还得抓药,他那年幼的弟弟妹妹还要上学。他爸爸当时是在水泥厂上班的。我也是昨天才听少军讲,谢远伦那边办完了丧事,准备要顶替父亲的位置。我觉得他做这种选择虽然情非得已,却也明智,换成是我也只能这样做。”

 肖悦放下了书,道:“话虽如此,我看未必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认为,也许还有别的出路。这水泥厂的工作又苦又累还不挣钱,加上又是临时工作,说不定哪天那厂就倒闭了。我的意思是说,或许我们可以帮他。”

 克忠将已经打上油的皮鞋放到地上,望着肖悦,疑惑不解:“帮他?我也想帮他,可是我真的帮不了,我虽然现在的生活是比以往要好一些,不至于每天都只吃青菜和白饭,可我同样没有什么闲钱,再说我的经济支出大头还是我的弟弟在承担,我们的家里也有病人,我真是无能为力。谢远伦离开的那天,他抱着我哭个不停,我心里同样很痛,还陪他流了一回眼泪。他回家的车票是我买的,我在他的口袋里放了500块钱。再多的,我也帮不了。我知道你是出于一片好心,但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难处。”

 肖悦道:“你还没有完全领会我的意思。其实我并不是要你来出这个钱,当然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但是我们可以以别的方式来帮助谢远伦。比如募捐。当前流行这个。师范有近万学生,每个人只要拿出一块钱或者两块钱来,谢远伦的这个难关岂不就过去了。现在我们只需要把大家发动起来,你可以借学生会的名义来干这个事情。你可是学生会学习部长,曹满江是个没用的人,他什么都会听你的。”

克忠不得不承认,肖悦不仅有热情,有爱心,有同情心,还非常有智慧和谋略,巾帼不让须眉。她总能想出一些常人一辈子都想不到的‘高招’来,本来已经是绝路的,到她这里往往能够柳暗花明,变回生路。

 当晚克忠便找到了班主任朱笑武老师,他才把想法说出来,朱老师立即点头同意。

 两天后,在师范学校主教学楼门口,为谢远伦同学募捐的红布条幅牵出来了,学生会学习部长彭克忠策划并亲自组织了整个募捐活动,全校传达,播音室利用课间时分广播两次。各个班级由班主任亲自宣讲九七(5)班谢远伦同学的家庭困境及其辍学进厂的原因。校长第一个带头出来捐了200块钱。仅仅一天时间,捐款达到13900元。募捐活动出乎意料的成功。次日一早,学生会主席曹满江,学习部长彭克忠和肖悦代表六盘水市师范学校,乘学校专车去了谢远伦家——水城县陡箐乡阿勒古村牛圈房村民组。

 其时谢远伦给父亲办完丧事之后,已经直接去滥坝水泥厂报道了。一行人辗转在水泥厂的泥窑上找到谢远伦,这个曾经胖乎乎的谢同学没几天就瘦下来了,他戴着口罩和防尘帽,正在尘土飞扬的车间里干活,整个人灰头土脸,好似刚从地下钻出来的一样。他的脸庞没被口罩遮挡的部分已经给灰尘完全隐去,如果不是水泥厂的车间主任老马亲自指点,没人能够认出那个曾经见到谁都一脸甜乎乎微笑的谢远伦同学。

 隆隆着响的机器旁边,谢远伦双手接过彭克忠递来的全部捐款,顿时泪流满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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