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难觅是知音

冬天到了，寒气笼罩了六盘水。彭克忠和肖悦同时出现在新开张的小化乐餐馆，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让纯朴可爱的苏小英有些不快。端菜上来的时候，小英阴阳怪气道：“哟、哟、哟，克忠哥，这才几天不见嘛！居然交上桃花运了。你这动作还真是够快的。恭喜恭喜，恭喜你告诉单身，过上了成双成对的日子。不过话说回来你可还真是有眼光，你的‘马子’比陈乖燕、唐纳才那些人带来的要漂亮多了，佩服佩服。”

　三好学生笑道：“小英妹妹说笑了，这是肖悦，我们班的肖悦，你是见过的呀！上回，记得不，当时还在公园路的餐馆。周少军、彭帅、肖悦，我们四个一块在那儿吃过饭，呆到很晚，还喝了几瓶好酒呢，想起来了吧！后来是苏立大哥做的东，坚持不肯收我的钱，他请的我们。你呀！怎么就忘了？”

　小英皱着眉头，呶着小嘴说道：“没忘呢！这么少见的大美女，谁忘得了。只是当时你们可没有现在这么亲密。你们的关系更上一层楼了。你当我傻看不出来呀！看把你开心成那样，刚才我亲眼看见你笑得嘴都合不拢。还不承认呢！”

　克忠不好解释，笑着摇头。

　小英离开后，肖悦问道：“她是苏立的妹妹吧？”

　克忠道：“是啊！她叫苏小英。”

　肖悦微笑道：“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个小姑娘对你有意思！”

　克忠道：“莫乱说，她几乎还是个孩子。”

　校花一脸的不相信：“这年头，还有多少‘孩子’。你难道没听说过‘人小鬼大’这个词吗？姑娘长得挺水灵的。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知道什么意思吧！机会出现了，要懂得把握。我看她了解的东西，肯定不比你少。”

　“我只是把她当做妹妹。”克忠明白肖悦的意思。但这却是他的心里话。

　“不要紧张嘛！”。肖悦给克忠碗上夹了一筷子菜。“你们认识多久了？”

　“不是很久。”克忠边吃着饭边说；“我和苏家兄妹虽然是同乡，之前却并不认识，直到来水城读这师范，才有机会和他们相识。说来也是机缘巧合，刚到师范第一个学期，缴完书学费之后，我这口袋里就剩下10块钱了，有一天我无意之中路过公园路，发现那里有一家小化乐餐馆，因为我也是化乐人，一时间倍感亲切，于是就进去了。当时店里只有苏立，我给他说，想在他店里打零工，他居然爽快地同意了，后来有一段时间我在他那里帮忙洗碗，直到小英来了之后我才离开。再后来，我们就成了朋友，就成了亲人，我遇到什么麻烦，都可以去找他们。”

　肖悦道：“原来你和这苏家兄弟之间，还有这么一段缘分。彭克忠同学人缘不错嘛！我从苏小英看你的眼神之中发现，她肯定是对你有感觉，你是否可以考虑改变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莫要辜负了人家姑娘一番心意。我建议你别把人家当什么妹妹了，想当就当‘表妹’吧！姑娘长大了，总会有一些想法。”

　一时之间克忠竟然有点错愕，在感情方面到目前为止他几乎还是一个白痴，似懂非懂。虽然他已成年，可是因为环境，因为性格，因为所受的教育，还有深埋在骨子里的自卑，关于自卑这一点，他一直是有深刻领会的。导致他一直不懂‘女人’，或者一直不敢去懂女人。他发现不了感情世界那些微妙的东西。好像弟弟也有过类似的建议，这到底算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个才刚刚长起来的苏小英——会对自己有那种意思。不可能，她才16岁。

　克忠摇着头，道：“不会的。小英永远都只是我的妹妹，苏立永远都是我的哥哥。我们就像一家人，这种关系在我心里早就定格了。我刚才提到的‘表妹现象’，我一直都是不敢苟同的。这个社会突然冒出许多所谓的‘表哥’、‘表妹’，或者‘干爹’、‘干女儿’这些关系来，完全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表面上貌似也还正常，其实背地里却干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勾当。我不习惯也不喜欢。做人得心地坦荡，不可暗室欺心。我想谈恋爱这种事情，对我并不合适。”

　“你想拿人家当表妹妹还是亲妹妹那是你个人的事情，我也管不着。但我认为谈个恋爱怎么就不合适了，谁都有这样的权利，关键要看自己想不想谈，没有合不合适这种说法。感情对每个人来讲，都必须要经历，只是时间的问题。”校花有着一套属于自己的理论，似乎也有一定的道理。或者她体会过，懂得多。

　饱暖思淫 欲，在克忠的内心深处，这恋爱它属于‘淫’的范畴，这前面两大问题尚还未得到很好的解决，第三步也要投资的，他见过太多身边那些借钱谈恋爱的同学，他不能够理解，心想实在没有必要那么着急，再说他才刚刚20岁。

　“参加工作之后再说吧！我虽然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但听人家说，这恋爱讲求的是一种缘分，至于缘分，那更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只明白一个铁的道理，一切的一切，都必须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没有钱，感情再好也没有用，先得吃饱穿暖。今天这个社会，只谈钱，不谈感情，偏偏我却是一个穷人，不敢有那种非分之想。等将来走上工作岗位，随便找个妻子，能居家过日子就行了。”

　“你原来是这样理解的，有些东西你可就不懂了。爱情的世界里面没有贫富贵贱之分的。照你这个思维，那么没有钱的穷人，只能一辈子不谈恋爱了。‘随便找个妻子’，真不敢想象，你居然拿终身大事当做儿戏。彭克忠同学在感情方面，竟然如此没有追求？你可真是个奇葩。”肖悦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着克忠。

　克忠淡淡地道：“不是没有追求，我听过一句俗语叫‘贫贱夫妻百事哀’，我当务之急得解决生存的问题。目前我还不具备那个条件，恋爱的时机不成熟。”

　肖悦不置可否地点了一点头，心里想，好像他说的，也有一点道理。

　饭后两人走进了冰冷的夜风中，灰蒙蒙的夜空飘起毛毛细雨来了，这是一个让人忧伤的季节。肖悦提议道：“时间还早，有没想过去哪里坐坐？”

　“还是回学校吧！天太冷，加上晚上也不安全。”

　克忠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他的心里也未必完全是这个意思。六盘水城市虽不大，消费却不低，去哪坐都少不了要花钱。他的身上几乎没有现金了。

　肖悦道：“太早了，今天是周末，现在回去睡觉肯定也睡不着。还是找个地方坐坐吧！我知道黄土坡新开了一家世纪星光电影院，循环播放好莱坞大片，有不少好的片子。要不咱们就去那里看一场电影，电影院里面有空调，应该不冷。”

　克忠坚持道：“不去了。我虽然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过去电影院，但我知道一张电影票至少要花60块钱，如果咱们两个人一块去，就是120块。够我半个月的生活费了，仅仅只是看了一场一两个小时的电影。太奢侈，不值得。”

　肖悦娇笑起来：“人家都说彭克忠抠门，没想到你竟然抠到这种程度。我突然想到我曾经看过几本书，外国的《悭吝人》《死魂灵》，还有‘葛朗台’，写得很好，推荐给你看看。中国小说《围城》里面有个李梅享，《儒林外史》有个严监生，他们的性格和你在某些方面确有相似之处，你一定要抽空把我说的这几本书找来仔细读一读，保证会有启发。这次看电影是我老早就想好的，当然是我请客。”校花手里已经拿着两张电影票。“你对我做了那么多，说好请你吃饭的，可你却提前把单结了。请你看一场电影总不过分吧！用你的话说这叫什么——礼尚往来。对，就是礼尚往来。我昨天就买好票了，给个面子吧！尊敬的彭克忠同学。”

　校花一番苦心，诚心诚意，克忠还能有什么选择，只好同意了。

　两人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步行到了电影院门口，肖悦好奇地问道：“克忠同学，我还是不敢相信，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当真是第一次来看电影？真是不可思议。或者是第一次和女生来看电影。这中间可是有区别的。”

　克忠道：“知道有区别。准确说我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因为现在还没看到电影呢！也不知那‘电影’长个什么模样。你肯定都想不到，我的家乡迄今为止还没有通水通电，路还是原始的羊肠小道，有多穷多落后可想而知，谁有机会看电影。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有一位姓包的邻居，他已经65岁了，一辈子没出过大山，后来老人生病了，病得很重，他有一个儿子在广州打工赚了些钱，回来将父亲送到水城看医生。老人住院一个月之后，病终于好了，儿子想到父亲一辈子不容易，打算领他到街上四处逛逛，也好让老人见见世面，顺道买些衣服什么的。这父子俩在中山大街走了一圈。可能是由于那天人流量大，儿子一回头发现父亲竟然走丢了，这可急坏了儿子，当他心急火燎的回去找时，终于在一家小商店门前找到了父亲，老人趴在人家的柜台上，正在看商店里面的电视。儿子正要责备父亲几句，没想到父亲这个时候开口了，老人招手叫儿子近来，说道：‘儿啊！你看那个小盒子里头，两个长头发的男人正在打架，还动刀动枪的，我看很久了，都没有一个人前去劝架，我担心他们会打出人命来，所以一直不敢走开，要不你去劝一劝，大家有什么话好好商量嘛！莫把事弄大了。’老包的儿子听完这话当场就哭了。回到家后他一把大锁锁了房门，把全家人都接去了广州。这个故事就发生在半年之前，就发生在我们村。老人名叫包天武，儿子叫包国全，我们两家是世交，从祖上开始，两家关系一直不错，因此他们家发生点大事小事，我们家总会第一时间知道。”

　这几乎是一个笑话，但肖悦却完全笑不出来，她听出来了一些东西；那是一种只有生活在边远落后的大山之中的原始农民才能深刻体会得到的悲哀。现在已经是21世纪了。100年之前就有了电灯，半世纪前中国就有了电影。可六盘水的很多乡村，特别是大山深处的农村，几千年来都没有变过样子。作为21世纪的年青人、知识分子，是不是应该为自己的古老家乡做点什么？校花有些了解了克忠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