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归原主_乡村教师的血泪人生()

三天后，肖悦出现在九七（5）班教室。她似乎消瘦了一些，但精神状况不错。

　一群相好的姐妹围了过去，七嘴八舌，问这问那。

　‘北京好玩吗？’

　‘有没有去爬长城？’

　‘故宫是不是像传说中那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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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悦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默默的点头，她的目光，在往克忠这边瞟来。

　彭克忠坐第一排第四列，肖悦坐第二排第六列，他们离得并不太远。

　整个师范学校，只有克忠同志一个人知道，肖悦其实并没有离开六盘水这座城市。关于肖悦做堕胎手术的这个秘密，他会用一生时间来遵守，永远埋藏心底，即便他没有给过校花任何的承诺，他仍然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到。

　见肖悦一切安好，克忠心中竟然暗暗舒了一口气。昨晚他又一次去了妇产医院，医生告诉他，肖悦在中午就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他本想去她的寝室找她，寻思不是太好，那样做只会适得其反，难免会让别人起疑心。后来终于放弃，可却担了一夜的心；肖悦不会有什么想不开吧！她不会做出傻事来吧！

　一整天的课三好学生都没精打采，每一个老师进来，总是宣讲一些没用的、枯燥的内容。克忠无端竟又想到弟弟，记得有一次和华儿聊天，谈到了教育问题，华儿说；中国式的教育是有极大弊端的，高等院校根本教不了学生任何实在的东西，踏入社会，所学的知识全变成垃圾，该学的东西在‘九年义务教育’阶段就已经全部学了，所谓的继续深造完全是自欺欺人，浪费时间。克忠不得不承认，弟弟的话在某些方面竟然是对的。他没有机会踏入所谓高等院校的大门，但至少在师范学校，任何一个无论多么牛逼的老师都不可能传授给他更多更有价值的知识了。

　放学后，克忠下意识地往肖悦的座位上扫了一眼，校花已经离开了，她居然早退。

　晚饭是和周少军一块吃的，在新开张的小化乐餐馆。苏立的店搬迁到了向阳南路，面积比以前的店扩大近10倍，仍然还叫‘小化乐餐馆’，从前的店是喷绘门头，现在的店换成了烫金斗字。店内设了三个包间。大堂摆下十来张四方桌子。这儿之前本是开羊肉粉馆，现被苏立由外而内装修一新，再也闻不到半点羊膻味道。墙上贴着当地一些贴牌白酒和饮料的宣传海报，进门右手还搭建了一个小小吧台。规模做大了，请了两个年青的女服务员。前天苏立就托人捎来口信，他今天开业；邀请了少军，克忠，还有一些别的人，大多也是师范学校的学生。克忠和少军共同出资送了一对‘发财树’，有心的彭克忠额外裱了一副自己所书‘财源广进’字画。苏立大哥新店开张，总得过来恭喜一番，也不枉了平日间的交情。

　一翻热闹祝福之后，新店主人苏立少不得安排晚饭。

回到学校已经很晚了，在学生宿舍楼下，克忠和少军分了手，相互道了‘晚安’。喝得醉醺醺的周少军歪歪倒倒上楼去了，彭克忠穿过园区的小石桥，朝着自己的小杂物室走来。

　马上要进入冬季了，这段时间天气变化很大，时而晴，时而雨，更多的却是阴天，六盘水有句方言；叫‘下雨当过冬。’意思就是说；下雨，就是冬天。今天恰好下了一天的雨，直到傍晚雨才停，此时北风正紧，地上已经落满了黄叶，天气预报上报道说，明天会飞雪花。克忠虽然穿了廉价毛衣，但感觉还是怪冷，他将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心中隐隐的有一点后悔，今晚应该多喝一点酒，苏立几次过来敬酒，他都以茶代替，他本来不喜欢饮酒，但常有人告诉他，酒能御寒。

　‘如果喝一杯，就算是一小杯，大概也不至于冷成这样。’走进礼堂的时候，克忠还在这么想着。可是他实在受不了烈酒的辣味，53度的液体，滚入喉咙直到胃部，浑身肌肉仍在抽搐。上一次，他接受了弟弟的建议，认真陪少军喝了一回酒，切身体会了原来酒竟然是这样一种味道，辛辣刺激，难以下咽。克忠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的人喜欢饮酒。还经常见到有人喝醉，他却是个例外，喝酒总是越喝越清醒，因为他的胃盛不下酒精饮料，每次喝下去都会吐出来。上回他只喝了三杯，后来就吐了一地，竟连吃的饭和菜都吐出来了。于是三好学生无端地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与其喝了之后再吐掉，不如干脆就不喝了。

　礼堂空旷而寂寞，幽暗的微光下，克忠老远就发现自己的小杂物室门前立着一道人影，心里不由一惊；是人？是鬼？最后终于可以确定，那是人，并且是一个小偷。近期小偷特别猖狂，不少同学反映丢了东西，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来这里。‘他大概是想进我的房间’。克忠知道自己的屋内没有任何值钱的，所有物件加起来应该也卖不了200块钱。‘他一定是冲着相机来的，肯定是的，可是他并不知道我的相机已经卖了’。克忠凭空臆想着。突然感到有些害怕。心想退回去，退回去找后勤部的老覃，找护校队，可是他已经走到了礼堂的中央，他的脚步声那么响，一定惊动了那个‘贼’。克忠立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左右为难。

　昏暗之中仿佛看到那人影在移动，‘贼人’居然胆大包天，朝着克忠过来了。

　彭克忠同学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有胆略的人，他只是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他的心开始发慌，万一‘贼人’手上有兵器，伤害到自己怎么办？最后终于决定，不冒险，还是跑出去找老覃，让他来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

　人影离得更近了，脚步声越来越响；哐、哐、哐。不紧不慢。此‘贼’似乎不慌不忙。礼堂的光线太暗，那还是外面的路灯透过玻璃照射进来的。礼堂平时如果没有集体活动，那都是关着灯的，开关在门后，阀门还上了锁，钥匙在老覃手上，要看清‘小偷’的庐山面目，只有开灯，但克忠明白，此时此刻，他根本就做不到。不能再犹豫了，必须马上逃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三好学生彭克忠转身才跑出两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彭克忠，你要去哪里？回来。’

　女人？女人的声音。

　克忠停了下来。很快他就看清了裹在黑色风衣里面的肖悦。

　虚惊一场，三好学生一颗心仍在砰砰乱跳，暗暗地叫了一声惭愧。

　校花来到克忠身边，忍不住笑道：“你一定是把我当贼了？”

　克忠喘了口气，道：“这黑灯瞎火的，老远看到那么一个人站着，还真以为是进了小偷。被你给惊出一身冷汗。我说肖大小姐，这么晚了，天又这么冷，你怎么还不睡觉？你这身体也才刚刚恢复一点。应该好好的休息嘛！如果有什么事要找我，也可以等到明天。”

　肖悦手里拿着一个黑不溜秋的挎包，她才将挎包举起来，克忠立刻就认出来了，那里面装着自己心爱的宝贝——相机。这个挎包本来是他的随身物品，他太熟悉了。天啦！太好了。真的没有想到，肖悦竟然是来送相机的。

　礼堂太宽阔，几边都有风穿进来，克忠提议；要不去房间坐坐，那里暖和些。

　肖悦欣然同意，她也睡不着，也想和克忠聊会儿天再回去。

　进了杂物室，克忠随手打开电灯，请肖悦坐在床上，自己则靠着书桌立着。

　克忠虽然极穷，但他这间小屋却收拾得相当的干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他在墙上牵了一根铁丝，换洗的衣服用衣架有序地挂着，书桌上的物件、书籍也摆放得有条不紊，墙壁旮旯和有污汁的地方，被他用报纸或者画报给遮盖起来了。

　肖悦四周打量一圈，说道：“这是我所见过的还算规范的男生寝室。”

　“美女称赞，受宠若惊。”克忠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肖悦手上的挎包，他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肖悦并没有把这个挎包立即交给他，这么看来，里面装的，难道不是自己的相机？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可那明明是自己的挎包呀！

　“难得彭克忠同学也学会了花言巧语，这可不是个好苗头哟！”校花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转来转去。“这么晚了，去哪里鬼混回来，让我猜猜看；去了幺五街，还是电梯房？要么就是陪那个美女耍去来了。”

　肖悦所提到的这两个地方是六盘水路人皆知的红灯区，克忠笑了起来：“本人尚未成年，不能教坏孩子。再说即使我想去那种地方，这经济也跟不上去。这之所以回来得晚，是因为苏立大哥今天开业，放学后和周少军去捧了个场，区区在下目前还没有女朋友，相干坏事也没有机会。”一双眼仍然还在盯着那个挎包。

　肖悦也笑了，说道：“这倒也是，难得这个世界上还剩下最后一个好男人。总算祖国的未来还有希望。我其实知道你去了苏立那里，本来也想去找你们，可是人家没有邀请我，思量还是不去为好。急坏了吧！我清楚你心里在想什么，我的确是过来送还相机的。这可是你的心肝宝贝呀！你为了救我转让了它，同时也把你的魂给转让了，我怎能忍心不为你赎找回来。”　校花微笑着站立起来，双手递过那个应该属于克忠的挎包。

　真是我的相机。克忠激动不已。

　当他打开挎包，他的宝贝果然乖乖的就躺在里面。

　久违了，我心爱的‘索尼’。

　“是你的那款吗？”肖悦坐回到床上。

　克忠开启了相机开关，仔细仔细检查了一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索尼。好宝贝儿，终于又回来了。它和离开时的样子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同；液晶显示屏上新贴了一块保护膜，并且是高档防划的保护膜，原装进口的，看起来就像刚出厂的一样。

　不用说了，王先福比自己还要爱惜这个宝贝。

　“是啊是啊！就是我的相机，整个六盘水再也找不出第二款一模一样的来了。”克忠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可是他同时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相机怎么会出现在肖悦的手上。

　“是就好，我还担心那小子做手脚，玩什么调换的花招呢！”肖悦放下心来。

　“我不明白，我的相机应该在王先福手里，我知道他也喜欢这款相机。肖悦同学，你是怎么把它给弄回来的。或者这样说吧！你花了多少钱？”克忠将相机挂在胸前。

　“你当时卖给他多少，我就多少买出来。”

　“王先福居然同意？”

　“他肯定是不同意，他说；就算我给他20000，他也不会卖给我。后来我给他讲了一个简单的故事，同时告诉他一个道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不可以趁人之危，否则就成了卑鄙无耻之徒。那个可爱的学弟当然不愿意做卑鄙无耻之徒，于是他只好把相机给我了，并且货款我还得分期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