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在你未知未觉的角落死去

所以不管是哪一次握起枪支,她都难以控制的震颤。

她此时已经清楚了一切困境的缘由,而最后的结果是她会被杀死。

可那些人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时,她是看着的,她看着自己的枪口森森对着的,是一张张孩童和妇女最平凡不过的脸庞。

他们似乎毫不畏惧,或许更多的是一种天真而陌生的情绪,小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被不知所措挤进来,甚至不知道允筱簌手中握着的是为何物。

那分明不是不怕死,更不是一心求死,而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死亡。

允筱簌就在这样的眼神里彻底崩溃。

她挥动手脚挣脱,她已经不可控制的陷入泥沼,陷入困境,陷入一个又一个绝境。

越来越多的手控制住她的手臂,全身的力气一点点消耗到了极致…

她眼神空洞的望向四周,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只是实在难以说清楚,这些人,终归是太干净还是太肮脏…

这是把他们困住的原因,也是困死允筱簌的原因。

当她终于消耗完了那最后的几分力气。

她被一个女人压倒,狠狠砸在了地上,疼痛都没来得及蔓延开来,一股窒息感随着脖子被大力扼制住的痛觉让她一阵眩晕。

浑身都犹如被切割开来一般痛的几乎叫人发疯,最猛烈的痛楚集中在脖颈处,像是被粗麻绳挂住脖子吊起来一样,她眼前一片模糊,好半天才看清了头顶上的一张脸。

一个陌生面孔的女人双目猩红,死死掐着她的脖子。

女人用了十成的力道。

允筱簌却再也提不起一成的力气挣脱,她指尖无力的攀着对方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脚跟使劲蹬地,奋力挣扎却没能将那双大手挪开半分。

女人面黄肌瘦,形容枯槁,一对湛蓝色眼睛早已看不出昔日光泽,两颊几乎只剩下一张皮,随着她狰狞的表情叠起了一层层皱褶。

允筱簌的头发早已散落开来,生理泪水混合着汗水滑进发鬓,她一时间双眼失焦,缺氧和失血令她一时间如同濒临死亡的边缘。

绝望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吗。

她半阖上眼侧过头,看见了地面上的残肢鲜血与碎花衬衫碎片,看见了一天前还活跃的老陈死亡的事实。

她想到了自己的下场或许和老陈并无差别。

最初的她是不怕死的,生活在一个随时可能死去的环境里,任何人突然的死去都是她无法避免和改变的,后来即使是活了下来,也没有更加惜命,是那个人一点点为她的生命创造价值,让她觉得活下去就能看到美好。

齐熠从不食言,带她领略了这大半个美好人间。

美好的梦却怎么那样远啊。

她磕磕绊绊追逐着的梦,不过是守住那些美好,留住那个熠熠生辉的人,不过是远离尘嚣,远离一切肮脏污秽,未来的日子可以不美好,平平淡淡就已经是她一生所求。

见惯了世间的肮脏阴暗,她渴求着追逐美好干净的东西,哪怕在追逐的过程中她早已浑身污泥。

可哪怕是那样一个一点都不过分的梦,她也终归是追不上了。

她从来没有如此想要活下去过,在这一瞬间,或许是眼前的景象,或许是突然回想起来的一幕幕,强烈的激发了她的求生欲。

她还有事没有做。

她明明正准备去做她认为的最有意义的事情…

女人看见她终于停止了挣扎,连鼻息也全然没有了,又狠掐了几秒,才松开手,只见允筱簌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了一个暗红色甚至小部分皮肤有些渗血的手印,加上散落开来的发丝,衬得她本就苍白的皮肤毫无血色,毫无生气。

她被揪着衣服提起来,走了很远一段路,又被暴力的扔到了墙角处的地面,全程没有一丝动静。

过了几分钟,女人走后,允筱簌才渐渐睁开眼。

她居然真的活了下来。

嗓子像被砂纸打磨过一般难受至极,偏偏她又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只能死死锁住因嗓子疼痛难忍而即将爆发的剧烈咳嗽。

她双手掩口,眼尾都憋红了,脸颊连带耳廓却都是苍白的,手指骨节凸起,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抑制住从头到脚的不适和痛楚。

她感受不到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更多还陷在濒死极度的恐惧中,以及脱力的虚弱感。

眼前是模糊的,她定了定,看见地上厚厚的灰尘上散布玻璃容器的碎片和一串向深处延伸的脚印。

空气中弥漫这灰尘和某种腐烂的气味,混着她身上潮湿气和血腥气,直往鼻子里钻,令人着实难受至极。

她奋力仰起头,像是濒临溺死的人一样,看向脚印延伸到的尽头,那一点点用赤脚踩出来的尽头。

尽头似乎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她想再仰起头去看清,却难以看清。

允筱簌如同一具真正的尸体一般一动不动的躺着,眼角还有未干涸的泪痕,眼前漆黑一片,看不清天花板究竟有多高,更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黑暗沉默着向她涌来。

失血,脱力和缺氧使她到达了虚弱的顶峰,只要她喘出来的一口气被发现,或是女人手里的力道再重一些,或许…

不顾地面多么肮脏,她没有挪动,任眼皮越来越沉又一次次打起精神,她的确很疲惫,但更怕的是这一睡便是长睡不起。

她怕自己匆匆一往而过,只来得及远远立在雪中在黎明前看他一眼,就悄无声息的在他未知未觉的角落死去。

整个肩膀已经痛到麻木,她只觉浑身涌起越来越刺骨难耐的寒意,那寒意自血液中生出来,浸透她每一寸皮肉,一直渗透到骨头缝里去。

太冷了。

临暮的冬天从未这样冷过。

而死在这里,大概永远也回不到临暮城。

又或许,临暮这样一座偏北方的城市不是最暖和的温港,从来都只有,只是齐熠温暖了她一整个冬天。

她大概,从未这样痛苦过。

爷爷:本章出现的摇篮曲正是家喻户晓的那首,《舒伯特摇篮曲》,本来打算自己写个曲子的,奈何文采不够啊,偷了个懒,大家见谅,最近忙着复习和考试,更新不勤,各位也多多包涵,感谢你们的支持,小剧场过两天也会补上的

爷爷:熬夜写文真的不能了,体力透支了已经,要变成干尸了(bushi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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