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二:再见

齐熠回头,看见李斓跌跌撞撞一路奔来。

“断崖…断崖下面,”李斓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缓了一会儿才继续道,“顺着断崖走,房子的那块岩壁下的树林有个隧道,杂草很多要仔细找,直通山后一个陡坡…”

齐熠得知李斓是来用自己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刻向他传达着重要消息,只是话说完了,却依旧没有离去。

她抓着齐熠的手臂,试探的问:“你…会回来的,对吗?”

齐熠点头。

“无论怎样,我都会带你们离去,无论是怎样的我,亦或是怎样的你。”

李斓眼中渐渐蓄满了泪水,仿佛得到的这个答案让她更为痛心。

她这一生从未觉得自己哪一个时刻有罪。

所有人时时刻刻都在犯罪,一个罪人怎样活他们就怎样活,她曾经觉得自己最为普通不过。

这是她们的“规则”,上山八年,也不过一个“驯化”的过程。

而李斓也意识到…

人只有在降生时是个普通人,因为人注定会因为这一生的路途变得不同。

匆忙亦或是漫长,痛苦着颠沛流离亦或是幸福着一生顺遂,人终会不普通。

她,他们,偏偏痛苦不过几分,却要尽数用罪恶填平。

齐熠偏偏整颗心都被挖成一个大窟窿,却始终像感觉不到痛。

他确确实实是个傻子,也让李斓觉得自己在这世界有罪,却也仅仅只让李斓觉得有罪罢了。

他却夸下海口,与生命同归。

他带来了一切,却一无所有。

他确不是神明,凡躯亦比肩。

他真真切切的热烈着深爱着这个世界的万物,明亮的晦暗的都影响不到他,都是他眼里的景致,他眼前的不过是二十多年光景,经历了不过一百个季节。

可李斓就是认定了,他记得。

他记得去年夏天的花怎样生长,今年不是这样开,枝繁叶茂的青藤上或好或坏都会有所不同。

他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无论结果如何他一定会尽全力去实现。

他记得他连灵魂都是错误的。

他记得这个病痛苦难和最恶劣的欲望降临的,神遗弃的人群。

他记得雪地里有一个赤脚为他送行的女人,叫做李斓。

世界让他一无所有,他一人与世间热恋。

“能最后帮我记得一件事吗。”李斓的声音很轻。

齐熠点点头,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没有融化,随着他的垂眸滑落,又如同坠入了他狭长的眼眸中,化作他眼眶中的一点湿润。

李斓知道,这个人不会流泪。

他最痛苦的时刻,无非是和自己长谈的夜晚,和不久前山洞中的密谈。

即便让他濒临崩溃的边缘,他也始终没有落泪。

他唇角上扬,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好。”

“孩子是我丈夫的,”李斓垂眸,指尖不自觉抚摸着肚皮,“如果小家伙…能有幸活下来,我希望他至少可以得知,自己不是杂种…”

“我很抱歉为他带来的一切,但愿他能随我投个好胎,有个健康的身体。”

齐熠微怔:“你…”

“我生病了,我知道的,那个少女曾经是药物实验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助手,她懂医学知识的…”

原来她知道…自己病的事情。

只是走上绝路,一步一步皆是被迫,她没有选择。

齐熠不信转世投胎一说,也从不信鬼神,此刻却也不愿意破灭了她的希望,他突然就觉得,死后的世界只有去了那边的人才知道,万一真的有一个生命的轮回…那她的愿望能成真吧…

“她心软,最初对我们很好,尤其是那帮男人,可惜她低估了一个人的良知。”

“她是最坚强的好孩子,也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健健康康的姑娘…当初从山顶逃出来所有人第一时间是去寻仇,大家都不敢贸然行事,而是在荒废的山洞研究所里找到了她,询问过后才知道原来这八年里,那个男人再也没有来过一次…”

“或许是死了。”

“而她被困在了山洞里,她当初对于男人们的善意没有得到任何回报,受到了和我们同样的待遇。”

“等等,你是说…那个少女,是当年药物实验中的实验人员?”

“她不愿意提起过往,只和我说过那个男人的妻子是她的老师,她擅长的领域是舞蹈而非医学,她也确实关于实验一无所知,却是对男人的家庭颇为熟悉…男人们没有杀她也是为了日后某一天复仇,”

“实验的主谋就是带来药剂的男人,他有一位咱们国家的妻子,和一个混血女儿,当年十七岁。”

齐熠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是DI吗…

齐熠曾经想过一个可能,就算她覃霜是医药学天才,从凛风提供给他的信息来看,覃霜来到临暮时十七岁,却似乎在那时就已经投入到了QS-8的研究中,从资金的宽裕程度来看,似乎也因为私下走私军火获得了一大笔钱。

他来约克之前才刚刚翻过一切貌似和DI有关的失踪案件,最初的案件居然发生在七年前,也就是覃霜刚刚到达临暮且收养凛风沫雪的一年后,逐步建立起DI之后。

齐熠不信,QS-8及其复杂,他也曾动用人脉问个一些从事医学研究的人员,大致描述了一下药物的作用后,那几人都觉得过于天马行空,其中有一人是局长介绍的,靠谱一些,回答他说就算把那神奇的药剂放在自己面前,没个一两年他也研究不出什么,更别说解决的方案了。

覃霜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她也不可能短时间内一边发展属于自己的走私经济链,一边建立组织,又一边搞科研的,更何况这一切都无法在阳光下进行。

齐熠当时就设想过,这害人的药剂会不会有可能是覃霜无意间从哪里搞到的,又或是祖辈的研究成果,传家宝一类的,子承父业也未必说不通。

现在时间线一比对,覃霜八年前十七岁,而那个男人在八年前不久后就消失疑似死亡,这一切链接起来,或许还真的有种冥冥之中的合理性。

覃霜可能走的是一种暴力的方式。

凛风说她是少女通缉犯,资料里更详细,十七岁的少女通缉犯,杀死了亲生父母和邻居全家。

一切线索诡异的重合了起来。

齐熠面上没有显露过多的表情:“保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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