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三:闺蜜

允筱簌逐渐停止了颤抖，无神失焦的眼神才终于渐渐恢复，她茫然的看着鲁霄。

而鲁霄在车外，早已抽完了一根烟。

“该回家了。”他面无表情的说着，摁灭了烟头，开门上车。

“我和你说说你想知道的一些事情吧，”他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后视镜里，看着允筱簌的神情，“正好，有些事情正好要征求一下你的想法。”

允筱簌靠在车窗上，半晌才坐直了身子看着他：“嗯。”

“和你所发觉的一样，你的病因是个不能泄露的秘密，”鲁霄垂眸，握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一些，“你不是突然失忆，也不是突然之间恢复，具体的你会慢慢的回忆，当做人生的一次劫难吧…”

这场劫难里，你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失去了最重要的记忆。

这是你人生最大的劫难。

“QS-8，是这个药物的名称，你是因为药物所导致的记忆功能严重受损，也是因为药物治疗一点点的恢复…”鲁霄顿了顿，“还记得吗，你失忆后前几个月，我会给你炖汤，那是你最开始的治疗阶段，后来的药量很小，在你房间的加湿器里，所以你会不断在睡梦中回忆起一些事情…”

“偷偷治疗的过程，甚至连你本人也要瞒着，很奇怪吧。”鲁霄扯了扯嘴角。

允筱簌愣了愣，却没说什么。

“你早晚都会想起的，别痛苦，别怕，我会陪着你。”鲁霄在镜子里深深望了允筱簌一眼。

“你在失忆前一个月遇险，被抓去进行了一个药物实验，同样还有临暮的很多女孩儿……好在你比较幸运，在你濒临死亡的时候，那个组织被端了，搜刮出了救命的方子，你这才有救。”

允筱簌花了半天才在脑海中理清了一切，却发现了隐藏的信息，连忙问：“其他的女孩儿呢？”

“这就是我要向你征求意见的事情，”鲁霄顺势道，“当年最后被救出了一些女孩儿陆续死亡，不过至今还有存活下来的三名，当年为了救她们的命，政府秘密成立了一个研究组，负责救回那些女孩的命，根据我提供的样本研制出了有效药物，直到昨天，最后一个女孩儿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你现在面临一个抉择，”

“研究组解散了，实验人员也签订了相关保密协议，可那些受害者还没有安置，根据那几个女孩的意愿，大多是想要离开的，办理了转移户口迁居一系列手续，换个地方重新生活，你也在那批名单里，允筱簌，你想走吗？”

“不用了。”允筱簌不假思索答道。

“不考虑？”鲁霄确认道。

她不答了。

“也对。”鲁霄道。

允筱簌有时染上了齐熠的一些影子，尤其是偏执。

忘不掉的自然永远不会丢掉。

她要待在忘不掉的城市，等一个忘不掉的人。

“还有件事儿，”鲁霄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其中有个姑娘，临走前让我带封信给你。”

…

回家后，鲁霄将信交到了允筱簌手里。

她打开，入眼是清秀好看的字体，顾念亲启。

“允筱簌，你还好吗，还记得我吗…”

“我从鲁警官口中得知你叫做允筱簌，真是好听的名字，”

“我们曾见过一面，我对上一次的言行丑态深感抱歉，庆幸的是，我们是最最幸运的活下来的四分之一，”

“这都离不开齐警官的功劳，我刚想起来时曾去局里谢谢他，可他已经不在那里工作了，你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请你务必好好替我感谢他，我很抱歉之前对他的误会，”

“请一定好好感谢他。”

“我就要走了，你要保重啊，等临暮的雨季过去后，去那位白色发箍小姐的坟前，替我献给她一束蔷薇，”

“真遗憾，她的名字我还无从得知，”

“我要离开临暮了，允筱簌，祝你在今后的人生里永远开心。顾念。”

允筱簌看过第一遍是很懵的，她还并不记得顾念，以及顾念说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和没头没尾的话。

好在信不长，她有时间读很多遍。

当她读第二遍时，猛然有了新的发现。

她叫了鲁霄一声，连声调都变了。

“韩此薇她…”她艰难的，一字一顿问道，“不是因为车祸才…对吗？”

鲁霄怔住了，连忙道：“抱歉簌簌，之前一直没告诉你…她当时，已经是无力回天的状态了，再加上车祸对她身体的损伤…她从一开始，就不在受害者名单里。”

“什么意思…”允筱簌这次是真的找不回正常的声调了，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衣摆打翻了一杯热水，甚至连热水流到脚上都未曾发觉。

鲁霄见状第一反应是去拉她，却没能拉动。

他看见了允筱簌满眼的惊恐与难以理解的神情，那是一种濒临崩溃的神情。

他没敢再有任何动作。

而允筱簌此刻也是浑浑噩噩，头晕目眩，感觉地板和天花板都在转，也愈发行动不便，如同提线木偶断了线，一动不动。

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从一开始，她就不在受害者名单里？

那记忆中的她的样子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她是放弃了自己没错，但允筱簌更清楚她是为了谁放弃了自己。

“簌簌——”

她明明呼唤自己时的声音尚有气力。

“我没力气了…”

骗子…

“我跑不掉了…”

才不是，骗子，你明明可以逃，你明明可以和我一起…

你明明确确实实的是一位受害者，也确确实实是一位没能回家的人。

“你要好好活着。”

此薇…

是此薇…

那个总是戴着白色发箍的女孩，那个笑起来甜甜的女孩，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孩…

那个以闺蜜身份陪伴了她四年的人。

如受当头一击，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也摇摇欲坠。

一双大手接住了她：“簌簌，你怕真相吗？”

她半晌之后，摇了摇头，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僵硬的如同失去了灵魂。

“已经过去了，”鲁霄揉了揉她的后脑勺，顺势用指节探她的额头，“过去了…”

“簌簌，你啊，我啊，都已经无能无力了。”

允筱簌听见他这样对自己说。

她没有答，只是痛苦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