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七:我不乖
齐熠的笑意凝住了,萦绕在身畔无所谓的态度与散漫且不认真的神情荡然无存。
允筱簌意识到自己有些咄咄逼人,放开了他,连退两步。
齐熠的神情严肃了起来,一字一句沉声说起了让人摸不清头脑的话:“一月内,临暮十名二十岁左右少女离奇失踪,东城四名,西城六名,犯案人员毫无线索,”
“一月前,极乐酒吧被停业彻查,一时间多个黑暗商业链浮出水面,携带着火药毒品的黑贩如同亡命之徒一般四散逃亡,仅有二人被捕,”
“近三周内,临暮涌入了几十外来人口,其中有一批外籍商人,有极大的嫌疑,”
“而在五天前…”齐熠的声音慢下来,凝重的神色为接下来的叙述覆上了沉重的色彩,“一队的队长因抓捕毒贩被其同伙仇杀,他的尸骨直到前天才被发现,被施以酷刑,死相凄惨,因公殉职。”
听到这里,允筱簌心头一颤,茫然的看着齐熠,不知所措了起来。
齐熠沉默了很久。
自从参加完内部偷偷举行的追悼会之后,他便一直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试图用自己的努力成果安慰他的魂灵。
齐熠知道这样的结果和自己脱不开关系,如果自己能在他冲动出警之前发觉并拦下他来…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后果吗!?你小子,怎么敢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就…”那天年轻的一队拖着被电晕铐起来的毒贩刚进门,就惹得局长一顿痛骂,齐熠也在场。
“有什么事我自己担着,我都没拉任何人下水,我可是自己去的…”小伙子略显不服气,“再说我人没事,再说了,你看我这不是还立功了吗?你不夸我反而骂我…”
少年染着一头红毛,比混混还混混,正是局长的亲侄子,被一手安排进来的关系户。
这孩子最早是齐熠队里的,一起出过警,就是赵延那个案子,后来又立下几个三等功,很快便被分去当一队的副队。
做事太过于莽撞冲动了,鲁霄都这样评价过他。
“独身赤手抓毒贩,至少我没有这么二。”鲁霄小声总结道。
“你就不怕遇到危险吗?”齐熠问他,这本是局长自己处理的事,可这小子毕竟最初是他带过的,放任不管说不过去。
“不怂。”
“你呀你呀…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你爸交代啊…真是狼心狗肺,半点悟不到别人对你的好!”
“谁说的,齐熠之前对我就蛮不错的,”他挑了挑眉,朝齐熠道,“对吧?”
被局长骂了一通,还降职处分后,他反而没有太沮丧。
“有烟吗?”他撞了撞并肩走出来的齐熠。
“没有,”齐熠面不改色的摇摇头,看了他一眼,“心理承受能力蛮强的。”
“啊…”对方半天才反应上来,一脸不屑道,“切,反正没个半年又能升回去。”
齐熠自然是无话可说,正要离开。
“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老古板…”对方吊儿郎当的一脸贱样,“你们盯那人挺久了吧,齐熠,不是我逾矩了,我实在得说教说教你这个老前辈了,你就是被那些老古董影响了,瞻前顾后的能成什么大事,怂什么,管他天王老子,干就完了!”
那人是落单在临暮的一名毒贩,齐熠确实盯了一周,手里也捏住了对方身份的证据,但迟迟不出手的原因就是怕中了陷阱,这些黑商都是狡猾残忍的,不知多少缉毒警都折在了他们手上。
这些对于此刻的小伙子而言自然是听不进去的,齐熠也不愿再费口舌。
“切,一个两个都没劲,”红毛不屑的摆摆手扭头就走,“连你年纪轻轻也成了老古板。”
齐熠也发现,自己和鲁霄他们这批年轻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抹去了太多年少的张狂,愈发稳重沉着了。
但他觉得这对于作为刑警的他们未尝不是好事。
结果,没想到的是临暮还有那毒贩的同伙,很快前来复仇,警部动不得,一队就自然而然成为了利刃第一个刨开的对象。
他在荒郊野外,只余一具残缺不全的骨肉残骸,遍地黑红色血液早已干涸,狰狞可怖。
他的浑身器官,至今下落不明,而他也因为相关的规定,只能秘密的被安葬,不许任何人追悼,不能举办盛大的葬礼,甚至他的家人都必须隐姓埋名低调生活。
不然疯狂的利刃下一秒就会捅向他的全部家人。
直到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为止,齐熠已经越来越不坚定冷静了。
案情的进展有他的推波助澜,而水落石出的同时难免伤及无辜,从鲁霄,凛风等人开始,付出代价的越不是他,他的负罪就越是沉重。
他在间接的杀人。
他会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意义,或是这样做到底有没有意义。
鲁霄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并告诉他错误本身是罪恶,不是把罪恶暴露出来的人。
这些人却始终是他挥之不去的心结。
他便更加疯狂的寻找真相,不顾一切的去消灭任何一处罪恶。
故罪恶的足迹所及之处,总有正义留下的血迹。
…
“…临暮很乱,我更忙,”齐熠耐心的劝说道,“你能少一分危险,也便是让我少一丝忧虑。”
“那你呢?”允筱簌木然的看着他,第二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齐熠哑然,半天才垂眸道:“我基本都是负责头脑工作,算不得危险,我也不会冲动,谨慎行事,不会有事。”
“你真的一点也不能慢下来让自己喘口气吗?”
“没办法嘛,你看我吃饭都舍不得浪费那么多时间了,我只想尽快让临暮恢复安全,让所有人都好好的…”
“那么…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你嘛…”齐熠笑了,“给哥好好的做好自己的事情,照顾好自己,多几分警惕,不要在晚上独自出门,注意安全,还有…”
“不要再打扰你…”允筱簌出声打断他,“对吗?”
齐熠愣住了。
“你百忙之中还要管我…”她低头提起了饭盒,“对不起,你放心吧 我会管好自己。”
齐熠的一天有二十四小时,三餐加起来也不过十五分钟,减去几小时睡眠,属于自己的时间寥寥无几,还要劝她,实在是…
实在是…
“我先回去了,”她扯了扯嘴角,“是我不乖。”
齐熠觉得心口堵得慌,太多说不出的话堵在了这里,竟隐隐作痛。
“陈周周,把她送回去。”
齐熠不知道自己的为难对方理解了多少。
他只是觉得自己不值得被心疼。
他只是觉得自己也不过如此,本该如此。
爷爷:“他只是觉得自己不值得被心疼.”
爷爷:“他只是觉得自己也不过如此.”
爷爷: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