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四:放手
允筱簌觉得自己这几天都是浑浑噩噩的。
见着了齐熠就再也移不开眼。
她明白。
可是齐熠在昨天问她能不能请一天假,一起去摘苹果。
“病号鲁大爷想吃,你想吃吗?”齐熠一如既往,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如旧,散漫而真挚。
当时允筱簌却不知作何回答,还没反应过来就点了头。
就连此刻的允筱簌都并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反常,明明一切早该回归正轨,明明…
究竟是什么让她难以放下?她是否不甘于齐熠的任何变化再与她无关?
齐熠还是齐熠,如同五年前十九岁的少年。
可她却早已物是人非,她越来越冷静,也越来越冷漠。
她的疏冷,是齐熠能破开的死局。
齐熠常说,是自己将他拉回了现实世界,将他整个剥的干净摆在世界面前。
其实,她的救赎,才是将她不断拉回光明,拉进烟火人间的人。
齐熠常说,路在脚下,看着脚走,顶多不栽跟头,看着前头,顶多是迷茫,黑白分明善恶分不清,正邪无别,关键是看走路的人,会在正路上走出邪门来,或是邪路上走出了正道,不论怎么走,无愧于心,向心而行,他说他发觉清白早已不那么重要,他说他有梦想。
他说他一看到允筱簌就浑身都是干劲,他说只要允筱簌在,不论眼前,还是远方,他都觉得自己可以在任何路上一直走下去。
其实,她无数次走上了歧路,又无数次奔向了齐熠的方向——那是清白的,是光明的路。
不论齐熠接下来怎么走,她都不想掉队。
他们是互相拉扯不清的,说不清楚是谁拉了谁一把,但好歹一条路走到今天,走到此刻,怎甘这样放手呢。
齐熠是命。
允筱簌回过神来,面前的废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齐熠”二字,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要穿透纸张一般用力,似乎是要用那笔尖刻进那桌面之中。
她镇静下来,发觉自己一开始只是为了找张纸看看这根笔到底能不能写字。
然后她看着满张的“齐熠”,齐熠齐熠,越看却难以忘记,他并非刻骨,而是嵌进了她的人生路段中,刻进了她的灵魂。
…
齐熠特意选了个大晴天。
同行的照旧他们五人。
老伯见到齐熠异常热情。
“小熠啊,你好久都不来了。”
齐熠鼻尖一酸:“工作上确实很忙,家里人想吃苹果,想到伯伯苹果熟了就立马来了…我婶…”
老伯看了看齐熠身后的几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去年还是走了…罢了罢了,不提了,晚上留下一起吃顿饭吧,我这儿也难得这么热闹…那边有筐,林子东边的熟的最好。”
齐熠点了点头:“那我们先去了。”
“卤蛋,你又摘不了,就只有看着的份喽!”陈周周扯了扯鲁霄的袖子。
“切,这叫享受,伤员特权,”鲁霄挑了挑眉,找了把椅子就那样坐在树下了,“你有吗?”
“卤蛋,听陈周周说你胳膊受伤了,怎么弄得啊。”安池朝他走来。
“摔的,”他答道。
“卤蛋就是笨蛋。”陈周周拿了筐子乐了。
“靠,我服了,”鲁霄翻了个白眼,悠闲的翘起二郎腿,“昨天说着‘吃啥补啥’然后炖了一锅猪蹄鸡爪的是谁啊…老子伤的胳膊,不是手更不是脚,某人更是个笨比吧。”
“笨蛋卤蛋!”陈周周愠怒道,用苹果向他砸去,却被他给抬手接住了。
鲁霄攥着苹果,随意往衣服上擦了擦就要往嘴里送。
“诶,脏…”安池提醒道。
“没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鲁霄咬着苹果,不忘感叹道,“这伯伯说的真心没错,这片林的苹果确实甜!”
“不管他,”齐熠笑了,“吃坏肚子受罪的是他自己。”
“祝卤蛋明天,不,今晚就上吐下泻。”陈周周撇了撇嘴。
…
“接着。”齐熠坐在树枝上,往下丢着苹果。
允筱簌接住后,放进筐里。
“心情不好?”齐熠问道。
“没有。”允筱簌摇摇头,又险些没有接住。
“那怎么都不见你活跃活跃…”齐熠声音低了一些,仰着头伸手够高一些的苹果,颈侧的线条清晰硬朗,声音也不杂情绪,“大家都在一起,开心点嘛。”
知道齐熠没有在看自己,允筱簌也便没有抬头,攥紧了些掌心的苹果后,她低声应道:“嗯。”
“池姐,诶,别动…”陈周周向后退着,飞快按下的相机的快门,“哇,安姐绝美!”
因为陈周周不会爬树(主要怕他摔下来),且伯伯用的梯子正好借给了安池,所以他便拿着安池带来的相机一通乱拍。
他正对着刚拍照片赞叹不已。
画面上,安池神情安静平淡,发丝被风吹动,阳光透过叶的间隙,掠过她遮阳帽的帽檐撒在她身上脸上。
“池姐这么好看…怎么就没有对象呢,”陈周周感叹道,“明明局里那些大哥们都快疯了。”
“切,那些歪瓜裂枣,”鲁霄下巴向安池的方向,“池自然是得找最好的,肯定会遇到的。”
齐熠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
允筱簌心知肚明,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也看不见齐熠是什么神情。
她突然有些莫名的悲楚,有些心疼安池姐姐。
安池笑了笑,却不作回应。
她看着齐熠的背影,在那样高远的地方。
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齐熠离她越来越远,离所有人渐渐远去,这是不同于爱而不得的距离感,不知为何,她有预感,齐熠孑然一身。
“就算有一天我们被迫分离,也别指望我祝你们各自前程似锦啊,”
“因为,我就算是死缠烂打,也要赖你们到底。”
明明是自己说过的话,现在却突然没有当时那样坚定了,没有自己最初要追随他们的那般不可动摇了。
安池看着所有人,最后还是把目光停在齐熠身上,不知为何突然很难过。
齐熠,我究竟还有多少勇气,还能再赖着你们多少时间。
齐熠,你到底在想什么。
齐熠,我会放手吗?
爷爷:安池,你舍得放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