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赎罪
〔三年前,秋〕
其实有些误会无论多么微小,正是因为从来没有被妥善的处理好,才被赋予了促成毁灭一切的能力。
如同洪水决堤,爆发一时总是伴随着不可逆的伤害。
允筱簌每周一天半的假,对于她来说,扣去分别近三小时的车程,所剩也接近大半天。
在周六坐上车,到临暮往往已经是晚上九十点钟,却要在第二天下午两三点钟坐上归途的列车。
即使是这样麻烦的一次奔赴,她都风雨无阻,前来赴约的人也会捧着鲜花如约而至。
一个是盛风沫雨,众望而归;
一个是持花静候,不问归期。
洪水决堤磅礴之势,将数月数年的默契,一朝毁尽。
那天允筱簌等了他好久,久到具体几点也不记得了,只是到了最后,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一句话要对齐熠说…
是的,满腔话语仅化为一句话。
不是“那个人是谁”“你们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没去接我”等等等等允筱簌一辈子也不会去质疑齐熠的语句。
待到她再去用“习惯性的在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代入自己应有的身份,进入当下的场景,用常规思维来判断自己的行动”的方式去幻想齐熠回来后要说什么话时。
当排除了一切以自己收养关系妹妹的身份不能说不能做的一切后。
她就只剩下一句话对齐熠说,并且在齐熠回来之前乖乖等到他回来为止。
可是她没等到齐熠回来,她足足等了太久,从天黑等到睡着,再从天蒙蒙亮等到天光大亮,等到正午时分,等到自己不得不离开的时刻,然后不得不离开。
至于那句想说的话语,也是至今未忘却:
对不起。
哪怕她自始至终没有一件做错的事情,哪怕她从头到尾都是被遗弃忘却到脑后,哪怕她才是应受那句对不起。
她除了道歉与原谅,还能再做什么事情呢。
…
齐熠请了个病假回家,只觉得头脑发热,四肢沉重无力,仿佛注了铅,头晕脑胀,头因为过分沉重耸拉下来,使得他一把扯下头上厚重的围巾,却还是觉得头重脚轻,围巾自然是局里人怕他受风病情加重,问有风湿的隔壁的门卫大爷要的雨天裹膝盖的围巾。
头本身都够重了。
齐熠叹气。
到家时,果然还是没见到想见的人。
不过那个人倒是有留言:等我下次回家吧。
齐熠闭了闭眼,无力的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严,掏出手机,点开和允筱簌的聊天框,想给她她没等到的解释。
“我昨天凌晨发烧了,刚醒。”打出来,没来得及发出去,又删去。
“我没看见你的消息,不知道你会回来,最近忙,忙忘了。”
叹了口气,揉了揉因为发热变得异常难受的眼睛,又删去。
要解释的太多了,可是这些都不是借口,他也并不想允筱簌担心自己,他的确是做错了,他也一贯不会用自身原因当做犯错的理由,去卖惨,去让该过去的都过去。
他能做他能做到的全部。
“两个月前我全权负责的如家饭店的那个案子昨天有了新进展,所以我才会在那里,下次一定会如约而至,等你下次回来了,问我你想知道的,我不会瞒着你。”
回了信息,就这样放松下来,陷入感冒药引起的沉睡。
迷迷糊糊间,感觉可可蹦到他的床上,低下头舔了舔他的手。
后再也没有力气抬手抚摸它。
〔火车〕
昏昏欲睡的允筱簌被手机铃音吵醒。
看完全部消息,她回复:“嗯。”
她没有等到最想要的一个解释,不明白为什么齐熠对那个女孩只字不提,却也明白,齐熠已经解释了他所能解释的一切。
终于又是回到了原点。
〔现实,夏〕
或许是再也无法回到当时的心情和情况之中,即便是刚刚从梦中脱离出来的允筱簌本人,也无法真正体会当时所想。
她会怎么做呢。
“想什么呢。”
“没。”允筱簌轻笑,回道,把手中的书又翻过一页。
鲁霄迟疑的看着她,犹豫好久才又开口:“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
允筱簌抬眼看着他:“反正我很快都会知道了。”
所有你选择隐瞒我的,我都将知道了。
“你现在记起了什么时候的事。”鲁霄叹气。
“三年前,”允筱簌回答,“鲁霄,你告诉我,我和…齐熠后来是不是…”
是不是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是。”鲁霄不可否认的点头。
明明已经知道答案,再听到也是心底一凉。
“不过,我也是。”鲁霄补充道。
“什么?”允筱簌感觉十分令人难以置信,如果说连鲁霄也和齐熠…
到底发生了什么?
鲁霄的神色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微蹙眉,看上去愈发沉寂。
允筱簌看着他,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一切答案都在她脑海中被遗忘的记忆深处。
再去发问会让身边的人痛苦。
终归于沉寂。
她明白,芸芸众生的凡世间,有些人的相遇就已经十分难得,我们都不是千篇一律的张三李四,我们不仅有着不同的名字,就连每个平凡人人都各平凡的不同,她本就不能奢求太多机会。
她不信老人常说的人逢遇皆是凭借缘分,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和齐熠一起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一辈子才能这样牢牢捆绑在一起,但她不曾想到,如果一个人要离开,你可以抱怨,可以崩溃,可以消沉,可以大哭大闹,可以寻死觅活,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讲,那个人或许早已经不属于你了。
其实,他从未属于过谁,他是属于他自己的。
“允筱簌,你从来都没有盲目的去爱与恨,”
“这样就足够了,”
“哥不怪你,你更不要怪你自己,”
“如果觉得你这一路上爱过或恨过的人到头来都是错的,”
“那至少,哥不是让你后悔爱过一瞬的人。”
头脑胀痛不堪。
“允筱簌,你活该被流放。”
允筱簌恍惚间看到一个画面,脑中浮现了这样一段,有人曾告诉过自己的话语。
眼前朦胧不堪,允筱簌仿佛看见,明晃晃的手铐,紧紧链结着两只手。
两只手大小不一,一只大,一只小,一只粗糙,一只细腻…
两只手的中指上,都戴着简约的金属圈戒指,内侧雕刻着一些字母。
突如其来的刺痛从心口传来,来势汹汹,刻骨铭心,几乎要将允筱簌折磨到发疯晕厥。
耳边也是阵阵耳鸣,只最后听见鲁霄惊慌的声音。
和一句自己曾说过的…
“我陪你,我们去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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