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光的影子
〔四年前，盛夏〕
齐熠不开心。
因为他家小可怜最近都不主动找他说话了。
还躲他。
譬如，午后，簌簌在写作业。
“诶，簌簌，写作业呢，不会的记得问哥哥啊，哥帮你搜~”
“……”
又比如，晚饭后。
“诶，小可怜哟，最近你…”
允筱簌起身收拾好碗筷，去了厨房。
再例如，闲暇时间。
“诶，簌簌，你觉得这个番怎么样？”
“啊，还行。”
不轻不重的回答。
感觉好敷衍。
齐熠为此郁郁寡欢了整整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啊！！！
终于，齐熠打算今天和允筱簌好好聊聊。
结果！结果呢！她又说去找韩此薇玩！
好不容易在傍晚把人盼回来了。
一下午齐熠都在收拾书架，突然掉下来一本泛黄的书，引起了他的思绪。
他拾起来，饶有兴趣的翻看着。
这是本有些年头的小说了，讲的是古代大将军的光荣一生，有些桥段齐熠现在都记忆犹新，比如他的高明谋略，他的英姿飒爽，他的重情重义，他誓不拿百姓一分一毫，他的爱兵如子胸怀大爱，以及结局敌军投降他大人有大量的饶过，回京后受到恩赏成家立业的辉煌人生…这都是当时男生们都嫌土的一种男频小说，秉着“男主金身不破”的不死定律写爽文，齐熠中二病时期看的津津有味，梦想着成为大将军，顶天立地玉树临风，将来精忠报国救国救民。
翻到最后，掉出了几张更陈旧的作文纸，钢笔的字迹都略微褪色，那字迹工整的刻意，又时不时婉转上几笔，本性的狂野和恣意便再也不受那字框的拘束，又反而莫名好看，有了不少独特的风格。
用臀部也能看出来，这还能是谁的字？
当然是他齐熠超级无敌帅炸天的字。
齐熠正饶有兴味去观摩自己当年的字迹，一览当年的风采，却无意间发现了内容好像是他初一的作文。
有关梦想的题材，齐熠就真的很幼稚的说想成为那本《盖世╳╳将军传》里的那个╳╳将军，本来这种作文都是笑柄一类的频繁出现，奈何齐熠文笔清绝，内容干净利落条理清晰，哲理名言都可以摘抄下个七八个了，终于被当做天书“供”在了校报栏刊首一学期，成为不可磨灭的神话。
然后齐熠就有了个外号，叫“齐大将军”。
人人见他如遇神，就差跪着俯着高呼“拜见齐大将军”了。
自从作弊事件后，他的路人缘和口碑直接直线下滑，从全校轰动的神一下子变成全校通报的人，只剩下了一些女生还在为他的颜值高呼，也再也没有人喊他将军了。
罢了，不提了。
齐熠一点点看完，顿觉眼前明亮。
他似乎解开了一个自从夏天开始困扰了他多日的心结。
“回来了？”齐熠坐在落地大台灯边，问。
“嗯。”允筱簌点点头。
“来来来…”齐熠拍了拍身旁，“我有事情说，这次别做其他的事情好嘛。”
语气温和，让人很难不去遵守。
允筱簌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拖了把长椅慵懒的坐在她身边，目光如炬而又不懒散，他故作轻松的慢慢道来。
“我以前初中的时候觉得将军驰骋沙场很帅，精忠报国很棒，在同龄小孩吵嚷着以后做超人做超级勇士或奥特曼时，我想以后能长的很高，在同龄少年都或放弃梦想这个不现实的话题时，或是他们梦想着开大公司当老板当医生当科学家当设计师当厨师时，我才想以后当大将军了，你说我是早熟，还是晚熟？”
允筱簌哭笑不得：“或许是身体早熟思想晚熟能力拔尖？”
齐熠赞赏了句：“总结的真到位，”然后又说：“为此他们给我起了外号，天天叫我齐大将军，我当时还怪开心的，觉得他们戏谑的叫我几句我就真的是个大将军了…”
“不知道我现在这么叫你，你会不会开心…”允筱簌笑了，侧过头冲他喊：“齐大将军——”
齐熠也转过头看着她，轻笑着：“我可一点都不开心。”
然后又慢悠悠问了一句：“小可怜有什么梦想？”
他的侧影在背后的灯光下朦朦胧胧的暗下来不真切，就像是光盘剪影，梦幻干净，让人惊艳。
允筱簌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恐怕就是允筱簌之前在读鲁霄的笔记本读到一句话能联想出一个剪影的原因吧。
因为人一生中见过太多人，脑子里储存了数不清人脸的样子，但人貌似会记得一个特定的瞬间。
就好比允筱簌的大脑在发布删除所有“齐熠”的记录时，这个瞬间被确定为一抹光，才有了疏漏。
光的影子，我曾记得。
“啊，想起来了，”齐熠没等允筱簌回答，便突然反应过来，“之前簌簌说，想当医生？”
允筱簌点头：“嗯，所以志愿写的几个学校全是医大。”
想起允筱簌的高考，仿佛还是不久前。
那一段时间，允筱簌周末基本不出门，每天回到家就进房间，除了上厕所和吃饭其余时间都在学习，齐熠有时候办完公想去搞点夜宵时还会看见允筱簌的房里亮着灯，也是就多带一份夜宵，但回来时，允筱簌就已经睡熟了。
看样子，是一到两点复习完就立马收拾东西钻进被窝一气呵成，仿佛磨蹭一秒就耽搁了一秒她睡觉的功夫。
齐熠轻笑，还是没苛待自己，身体健康这方面他刚想找时间提醒，允筱簌就自己很注意了。
也好，不用他费神了，也就总归不是那些拼命复习然后在高考将近病倒的小姑娘了。
后来，填志愿那一天，齐熠无意间从韩此薇口里得知，允筱簌写了三个大学，两个都是临暮城一般的医大，还有一个是很不错的杭城医大。
齐熠了然于心。
“录取通知书都到了？”
“……嗯。”
允筱簌垂下眼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