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他的愿望
〔梦后，现实〕
鲁霄提着水壶浇花，思绪却完全不在花上，用余光瞥沙发上愣愣的簌簌。
最近她恢复的记忆越来越多了。
他不知允筱簌能撑到几时。
允筱簌的话少了许多，说话做事也越来越想个大人，像是这个身体的现实年龄才觉醒，平时在家，除了在房间就是坐在沙发上发呆。
有时候找不到人，就是在“秘密花园”里待着，温顺的像个不吵不闹的缓慢生活的考拉。
鲁霄知道，她需要一点时间，慢慢理清自己梦里的时间线，感受那些时候时她的情感，才算和自己的记忆真正融为一体。
否则那些话那些事，都陌生的不像她的样子。
都不太像她最初和最后的样子。
一个人在正常情况下连自己几月前说过的话都感到绝对陌生。
何况她。
没关系，她需要时间慢慢来。
……
〔四年前，周末〕
“那我就继续说了。”
允筱簌点点头，坐在秋千上缓慢的小幅度晃荡着。
鲁霄靠在巨大的落地窗边，目光似乎看着墙上的捕梦网，表情在强光下让人看不真切，声音低缓的从他一张一合的嘴里飘出来，轻轻的，像睡眠故事。
“后来啊……”
后来，齐熠初中和鲁霄一个班，性情内敛，结交不良少年，永远上课睡觉，考试交白卷，老师讨厌，他的母亲刘女士，更是完全不管他，同学瞧不起他，昔日的天选之子，沦落为无欲无求的行尸走肉。
直到后来，他妈刘女士和闻默工作忙，他周末都得在家照顾八岁的闻颜。
“靠，”十三岁齐熠气的踹了门一脚，“至于吗，还真锁了。”
“颜颜还小，你周末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呆在家照顾颜颜，为了防止你出去，我就锁门了啊。”刘女士早上挎着包包，临走前是这样嘱咐的。
“……哦”当时齐熠还趴在床上迷迷糊糊没睡醒呢，不明不白的应下了。
直到临近中午，他迷迷糊糊的被人摇醒。
“哥哥，哥哥？起床啦，太阳公公都很高很高啦~”
齐熠本来就起床气不小，定睛一看见她顿时火气大涨，直接怒喝：“你烦不烦？我告诉你，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我房间，这是我家，我房间，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别以为现在住这了就翻了天了！老子照样玩死你…”
闻颜愣住了，委屈的眼泪顿时止不住了。
“哭什么劲？你还有理了。出去…”
“……”闻颜便默不作声的出去了，还顺带带上了他的卧室门。
齐熠也顾不上思量语气是不是太重了，奈何躺着也睡不着，索性过了会就穿衣服打算出来洗漱。
一开门，看见个不高的小姑娘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门口。
齐熠刚准备开口骂她。
“咕噜咕噜…”一声细微的声音响起，场面一时间寂静。
齐熠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自己肚子的声音。
他抬头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靠，他居然睡到了这么晚。
“去自己找点吃的啊！”齐熠极其不耐烦。
“在哪里呢？”
“没有饭吗？”
闻颜极其肯定道：“没有。”
“那你就做饭呗，真蠢的打算饿死在家吗？”齐熠一阵无语。
闻颜要是嗝屁了，别说刘女士，闻默得第一个上来索命。
“我不会…”闻颜面带窘色道，声音也越来越低。
“八岁了都不会啊？”齐熠略带吃惊，全然忘记自己十三也照样一件事也不会。
闻颜听后头埋得更深。
齐熠转念一想，也对，八岁小屁孩要不小心烫了切了摔了又是他的事情。
靠，真麻烦。
齐熠取出手机，边划拉边抱怨着：“真是欠了你的…”
最后，他点了两份外卖。
外卖迟迟不来，闻颜的肚子却已经响了好几声了。
齐熠在一边玩手机，听的越发烦躁：“你是饿死鬼转世吗？”
闻颜连忙又摇摇头：“对不起…”
“……”齐熠头疼不已，叹了口气，“我先去厨房搞点吃的。”
“！”
“先说好了啊，我可没做过饭，要是看不上那就饿着吧。”
然后齐熠就第一次做饭了。
“你是不知道，他当时煎了早上的包子，煎的外皮黑焦黑焦，端上来之后，闻颜拿起一个就咬，结果发现根本咬不动，哈哈哈…那是他齐熠头一回做饭。”鲁霄讲着讲着，就笑了。
允筱簌也淡淡一笑。
难怪齐熠之后饭做的那么好吃，熟能生巧吧。
她不知道的是…
齐熠第一次做饭，是责任，是不能让闻颜饿肚子，而他第一次真正静下心来学做饭，是他想，是他不想让簌簌和他吃外卖，是他想让簌簌尝尝家的味道，是他要养簌簌很久很久的证明，是他齐熠，最含蓄的深情。
是他觉得合适，是他想。
“后来两个人相处慢慢融洽起来…额，算是融洽？反正齐熠不会无缘无故骂她凶她，闻颜本身就很乖，所以一直不闹矛盾。”鲁霄边说边思索着，他才是真文盲，说很多事情说不到点上，很多用词都不恰当。
“嗯嗯。”
“齐熠和闻颜相处的不错，闻颜也蛮喜欢她齐哥哥的，闻默自然找齐熠的事就少了，刘女士也不再没事找事了，对齐熠的态度也好了不少那段日子齐熠最安宁，情绪状态好了不少，当他发现对闻颜好就可以融入这个家时他也做出了不少改变，他觉得有了希望。”
允筱簌有点不解：“什么希望？”
“啊，这个啊…”说到这里，鲁霄的声音又低缓下来，“齐熠他啊，自始至终都只是渴望一个安宁和睦的家。”
允筱簌心一凉，睫毛也扑簌闪动了几下，终无言。
鲁霄索性继续说起来：“于是他第二次生出希望来，想要回头，他开始融入这个家，也开始用功，为了让刘女士开心，他用尽浑身解数，在初一的期末考试里夺得级部第一。”
“可是这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好运，成绩出来后，流言四起，没人相信他的成绩，同学讽刺他，诋毁他，就我当年都打了好几个嘴贱的…老师也不相信他，教导主任叫他谈话，反反复复调考场监控抓不住把柄，可是这些齐熠都他妈不在乎，他把那些全当耳旁风，他当时就盼着回家，告诉他妈…”鲁霄说到这里，神情越来越压抑。
允筱簌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