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右耳
“…他很缺钱。”允莜道。
“他的背景你了解吗？”
“我不知道。”允莜语气不变，但在齐熠望向她的瞬间，她的神情明显不自然了一瞬，不经意间，抬手抚了一下右耳。
齐熠愣住：“你…”
“都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允莜起身，瞥了一眼两位醉鬼所在的客房，“我要去睡觉了。”
齐熠怔怔坐下，直到后半夜陈律勇再次打来电话，他才颤抖着手指接通。
“喂，齐熠，悠悠明天到底来不来？”
“她不去，”齐熠尽量把声音控制的平常，“只能先结案了。”
“什么结案？你小子把话说清楚。”
“结案吧。”齐熠沉声道。
“…”陈律勇那边沉默了好一会，似乎也察觉到异样。
毕竟一直闹着不能结案的从来都是他。
“这会没事的话你过来一趟，”陈律勇抬眼，看着墙上的挂钟早已指向凌晨三点，轻笑一声，“加个班。”
“啧。”齐熠不爽的挂断电话，起身披上外套，拎上头盔，抓起钥匙，一只脚都踏出了门才又折回来。
“我出趟门。”齐熠对着屋内叫道。
屋内静寂了片刻，随即浴室内一阵水声响起，半晌，允莜才回应了一句：“好。”
花洒喷撒出一片水幕，水滴自额头流进耳廓，下一刻一阵细密的电流声传来，允莜蹙眉捂住右耳，因为疼痛蜷起了身子。
……
“砰！”
马路上，齐熠驾驶着机车高速挤过一处公交站台的缝隙，身后的一辆小轿车刹车不及，蹭出一个巨大的圆弧，车尾重重拍在了路灯上。
齐熠微侧过头勾起唇角，扯开一个张扬的笑容，将车头一拧，便拐进一处小巷。
“老陈，真有人敢袭警啊。”他抬手按了按手里的对讲机。
陈律勇的声音夹着大量杂音传来：“滋啦…你怎么样，滋啦…需不需要接应？”
“小事儿，”齐熠嘴角噙着一抹嚣张，眼底黑沉如墨，“让路言锐带好东西等着，我马上到。”
“那…滋啦…悠悠呢，她还在家？”
“放心，鲁霄他们也在，喝大了刚好睡在我家。”
陈律勇似乎在大声谴责着他什么，因为语速过快，大部分都被老旧对讲机的杂音盖住了。
齐熠忍受着耳边刺耳的杂音，没忍住吐槽道：“要不是…啧，我这辈子都不会想着翻出这老古董来。”
对讲机另一边，陈律勇的声音骤然停下，入耳的变成了另一种轻朗的声音：“齐队，滋滋…我是路言锐。”
“说。”齐熠闻言挑眉道。
“老陈刚刚帮我筛查了一些酒店，我黑进了酒店监控，有…滋啦…新发现，”路言锐语速微快，“其中一家酒店在三个小时前停过一次电，长达十分钟，这期间有个背着大背包的可疑男人经过附近的街区，通过街区监控来看，方向应该是那个酒店…”
三小时前，齐熠细细回想，大概是他开始向允莜提起案子之后不久。
“什么酒店？”齐熠心底闪过一个猜测。
“滋啦…你家所在单元楼西南约300米处，万居酒店，有12层高，”路言锐道，“老陈让副队带人去看了，就怕是…”
齐熠眉心一跳：“小言，你跟老陈一起过来，我不过去了。”
下一秒，他调转车头，朝家的方向驶去。
……
允莜蜷缩在浴室最里侧的一角，花洒喷撒的水将浴室内蒸的一片水汽弥漫。
她取出了洗手台下藏着的一把匕首和一捆绳子，紧攥在手里。
下一秒，她起身关闭花洒，握上了浴室的门把手。
房间内安静的可怕，微凉的空气涌入浴室，将水汽逼散了一些，丝丝凉意仿佛渗入骨髓。
就在她即将迈步走出时，浴室内一阵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允莜转身回头，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为齐熠。
“允莜，你在哪？”
“家，”允莜淡淡道，“怎么了？”
“具体点！”齐熠的语调是从未有过的急促。
允莜一愣：“浴室，我刚洗过澡。”
“现在，立刻什么都不要做，千万不要出浴室！避开你卧室那扇朝南的窗户，找一处死角蹲下，听我的，别动！”
允莜脚步一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背后升起一阵密密麻麻的寒意。
“齐熠，”她声音低哑，“动作快点，被听到了。”
“我知道，”齐熠道，“但你不能死。”
突然，一声细碎的声音响起。
允莜立刻辨认出了，是来自大门的，有人在动门。
“有人来了。”允莜沉声道。
随即隔壁房间的门也动了，有人走了出来。
允莜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谁啊？”陈周周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走出房间。
“别开门！”允莜连忙喊道。
“悠悠？”陈周周被他喊得一个激灵，立马清醒过来，“怎么了，你在哪？”
“不要过来，”允莜强迫自己冷静，“反锁好门后叫醒鲁霄。”
陈周周连忙照做。
齐熠那边夹杂着喧嚣的风声：“允莜，你不会死。”
你不会死。
抱歉，是我过于自负了，我以为一切都是冲着我来的。
我不会让你死。
下一刻，随着他挂断电话，一切归于寂静。
所有人都紧绷到了极致，陈周周和鲁霄守在客厅，允莜背靠浴室墙壁紧攥匕首，齐熠在深夜无人的小巷穿行，路言锐提着一箱设备坐上了陈律勇的车，一队刑警飞速前往万居酒店。
几分钟后，齐熠终于赶回并敲响了门。
允莜呼出长长一口气，滑坐在地。
几乎同时，齐熠手里的对讲机响起陈律勇的声音：“酒店那边查到了，楼顶架着一把狙击枪，那人扔下枪跑了…”
西南方向的十二层，想要通过三百米处朝南窗户击杀房间内的人根本不是难事。
齐熠将允莜从浴室中带出来后，她仍处于一种近乎麻木的状态中。
齐熠坐在了她右边，试探性的喊她：“允莜，允莜？”
“…”直到第二声，她才隐约有了点反应，下意识抬手抚向右耳，抬眼望向他。
两人都沉默了，唯有陈周周两人一头雾水，但也不敢贸然询问。
老陈他们很快便到了，路言锐提着设备进屋就开始忙活，陈律勇也坐在沙发上，神情紧绷，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路言锐看起来比齐熠年龄还要小一些，眉眼间稍留着些稚嫩，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洗到发白的短袖胡乱松散的别在裤腰里，干活却很麻利，没一会儿就拎着螺丝刀拆开插座，从里面取出一个不到橡皮大小的黑色物件。
监听器。
路言锐操作着一台探测扫频设备，积极进行着反窃听工作，发现并定位了不少隐藏在WIFI信号下面的非法设备。
空调、天花板缝隙、墙壁插座里、床头抽屉背面、暖气后。
这些窃听设备覆盖齐熠家中每一个角落，一一被路言锐拆除下来摆在一起时，实在是触目惊心。
路言锐作为一个全能技术人员，甚至发现了安装在齐熠家外墙上装置。
“墙壁接触式话筒，”他介绍道，“能穿过30cm的混凝土墙壁截获谈话，不用进入您的住所就能够装置窃听器,所谓的‘隔墙有耳’。”
“…”陈周周这么看下来脸都白了，“不是吧？”
“差不多都完…”路言锐眉头紧蹙，“等等，还有一个，信号很微弱。”
“在这，”允莜抬手指着右耳，“还有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