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雪
冰冷的信纸紧贴微凉的指腹，允莜捏着信纸边缘逐字阅读着。
“致允莜，”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事情已经朝着我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了，”
“不过没关系，你知道吗，在你身上发生了一些事，但愿你仍记得刻在你记忆深处的QS_8，它使你陷入此时的混乱，但从今往后，最后一支QS_8也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他们研制出的第二批具有抑制和清除作用的药物依然会用在你身上，然后所有不好的一切都会消失的。”
“你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我大概猜到了，‘破光计划’和齐熠，你终会因为QS_8而丢失一些关于他们的故事，别怕，都会回来的，”
“相信彼时你面对这样的未来时，能够坦然接受，比我理智许多，也会做的比我好…祝愿你能够杀死现在的我，”允莜读到这里，略顿了顿，垂着的眸底映着几分沉郁，目光下瞥，看到了署名，“允莜。”
允莜怔然的望着天花板，望着苍白的信纸，仿佛也望见了肋骨之内一片白色的空腔，和眼前白茫茫的，如同飞絮大雪一般的白光不断遮蔽住视线。
她仿佛在无言中，看完了某个人半生的雪。
手指僵硬到无法动弹，像是稍一用力就会刺透纸张。
她急切的宣之于口的故人，被寥寥几笔宣告遗落在雪层之下。
…
[四年前]
允莜坐在牙科医院大厅的沙发上，神情冷冽，面如凝霜。
她很少有这样冰冷的时候，只是怒意上了头，才这样异常冷静。
此时，医院的一间独立办公室内，齐熠和陈律勇并排坐着，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波澜不惊的女人。
“陈警官，这是您第二次来了，当然，没有妨碍店里正常经营，我又哪里会怪罪你呢，”林慧温和一笑，摊了摊手无奈道，“只是监控你也查了，我这牙科中心一直以来诚信经营，也没出什么乱子，张振峰是我的众多顾客之一，你知道的，我们做生意的也不会过多关注顾客隐私…”
“正常办案，希望你能理解。”陈律勇面不改色道。
“阿姨，我们知道您也为难，但人命关天，你要是不配合，可能就得更为难了。”齐熠语气轻松，唇角带着笑意。
林慧闻言，看向他的目光中流露一丝诧异和不易察觉的狠厉：“你难道想说，我是共犯吗？”
齐熠带着笑意的眸子直直盯着她的眼睛，眸底一片森寒，看的人直发毛：“您当然不是，”
“倒霉的是，张振峰杀人的这个月五号见了您，任何接触过凶手的人都有可能是共犯。”
眼看林慧神色委屈，眼中隐约有了泪光，陈律勇才肃声道：“小齐，谁让你这么说话的？”
齐熠乖乖闭嘴，心道陈队你早说要唱红脸，我就直接本色出演把白脸唱好了。
都怪事先没有制订计划，这会儿只能靠默契死磕。
“林女士，不要激动，这是新来的警员，年轻气盛，”陈律勇转而严厉的对齐熠说，“你的使命是为人民服务，严禁恐吓强逼他人。”
“好了，陈警官，”眼看着齐熠臭脸一摆，两人之间好像下一刻就要吵起来的架势，林慧连忙搪塞道，“实话说吧，张振峰这个人我是真的不怎么了解，也不敢兴趣，只偶尔听他聊起一些别的琐事，你们要不再查查他平时有没有别的什么亲密的人，不一定是最近见过的…”
“他聊什么了？”齐熠挑眉道。
“…我不记得了，警察同志，我是真的和他不熟。”
“那是我记错了？他手机里有张和你的合照，应该是你吧，挺像你的…”齐熠有些苦恼的挠挠头。
林慧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可能拍过的吧，给店里宣传用的，我记不清了，顾客太多了…”
齐熠接过陈律勇递过来的平板，故作无意道：“林阿姨，您平时很忙吗？牙科医院平时固定的客人好像并不多啊，您一般不工作时，都在忙什么呀？”
齐熠看见陈律勇也不接话，坐在那静静看他表演，心底莫名不爽，计划着下次敲诈他一顿饭，好抵消他这会儿花费的嘴皮子功夫。
照片是齐熠张口胡说的，张振峰的手机是从油锅捞出来的，现在才刚到路言锐手里，没想到这就能诈出了点东西。
“我平时经常去喝咖啡，健身，抽时间学点什么。”林慧对此应对自如。
“真是清醒刻苦呢，”齐熠评价道，“那些场所也比较容易结识顾客群体。”
“店里需要固定客户。”林慧简短道
“我的最后一个问题，”齐熠微眯着眼，眼底透着股危险，“您有张先生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林慧不假思索道。
“他可是您的老客户。”
“你…什么意思？”林慧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只是有点好奇…你是怎么把他发展成老客户的？”齐熠语气冰冷。
陈律勇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严肃道：“林女士，不介意我看看您的通话记录和社交软件吧。”
林慧强装镇定的递出手机。
陈律勇飞快扫过她手机中所有有通讯功能的软件记录，不紧不慢道：“您长期保持联络的客户有三十多个，还有十多个正在发展，你希望他们办卡，除此之外完全没有与您的生活有关的通讯，也没有任何关于张振峰的消息。”
那么问题来了，张振峰为什么成了她的长期客户。
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完全可以和张振峰有着正常的业务往来，但她的手机偏偏干干净净。
店里的座机记录中也没有张振峰的号码。
“林女士，张振峰累计在你的牙科中心办卡消费过万，远超正常消费水平，我代表临暮刑警大队，现以你这店是否是家黑店，是否存在敲诈行为介入调查，请你作为总负责人随我回临暮公安分局一趟。”陈律勇面色沉静的望向对面脸色苍白的女人。
……
齐熠等人出来时，允莜还坐在大厅沙发上，眸子黯淡，凛冽似粹含了无尽冰雪。
齐熠自觉避开了视线，并自动忘记了无意间瞥见的她眼底的隐约不安。
一会儿功夫，外面便又下起了雪，大片的雪絮几乎遮住了整片灰沉天空。
“小丫头，走了。”陈律勇喊了她一声。
允莜起身走在几人身边：“…这就抓着了？”
“…”陈律勇不知该怎么答，目光求助的望了齐熠一眼。
林慧闻言倒是有些生气的瞪了允莜一眼。
“瞪我干嘛，”允莜淡淡道，“没干坏事干嘛抓你。”
“别捣乱，我们在办公。”齐熠道。
允莜嗤笑一声，接着便保持沉默。
警车在雪中开得不快，悠悠行着，时时有轻微颠簸。
“那炸鸡店老板抓到了吗？”允莜又问。
齐熠不答，这些东西原不该告诉允莜这个非刑侦人员。
谁料陈律勇倒是大大方方道：“早抓到了，人也确实是他杀的，死者的尸体至今找不全，不然早离结案不远了。”
“别告诉她。”齐熠微蹙眉道。
“我看这丫头挺聪明的。”陈律勇道。
“她是有共犯可能，”允莜顿了顿，“你们找到证据了吗？”
“我都已经说累了，我不是，”林慧咬牙切齿道，“消费额是因为…”
“留着回局里细说吧，”齐熠打断她，转头对允莜道，“…有带她回局里一趟的证据，足够了。”
允莜冷笑一声。
雪大了。
爷爷：过去的他们之间开始结冰，现在她才刚刚开始挖掘雪层之下的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