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整洁的厨房里，祁熠川系着围裙，全神贯注地盯着案板上的鱼。
回想着白天何煦的杀鱼步骤，祁熠川呼出一口气，拿起一旁的刀子，小心翼翼地朝鱼肚子划去，由于鱼的表面有些滑，划拉了半天才划开一个小口子，又折腾了半个小时才把内脏都掏空，接着去鱼鳞。
又忙活了二十分钟，祁熠川看着坑坑洼洼的表面，阴沉着脸下了楼，去附近超市里买了十几天鱼拎了回去。
第二天，城郊别墅里，一个打扮知性的贵妇看着佣人手里的箱子陷入了沉思。
“你说这是谁送来的？”
“夫人，是少爷送来的。”
安雅上前几步，闻到鱼腥味后，脸色僵了僵，打开箱子，十几条处理好的鱼出现在眼前，安雅眼角抽了抽，随即归于平静。
“拿去厨房分了吧。”
“是。”
“等等，留下一条做成糖醋鱼。”
“好的夫人。”
周日，何煦一打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笑容灿烂的祁熠川。
“早上好啊，你要去进货吗？”
“嗯。”
何煦走到乔妈家，准备把三轮骑出来，凌晨五点钟的天依旧漆黑如墨，月亮高悬，可地上还是没有一丝光亮。
就在何煦翻找手电筒的时候，一束光照在了前方。
“你这三轮车得修了啊，连个灯都没有，你不怕掉沟里啊。”
祁熠川举着手电筒走到何煦旁边，轻车熟路地翻身坐到旁边。
何煦没理会他，看了看时间，启动三轮车出发去海鲜市场进货。
出了小巷子，外面的路明亮了许多，一盏盏路灯低着头，努力照亮前进的道路。
祁熠川被这迎面而来的寒风冻得一哆嗦，脖子都缩在了大衣里。
“我说，你怎么不找找其他活儿干呢？这天寒地冻的，你不嫌冷啊？”
何煦余光看了眼冷得直往他身边靠的人，在路边停下，从座椅下面翻出一件羽绒服扔给了他。
“谢了。”祁熠川接过羽绒服，也没在乎上面缝缝补补的痕迹，套在了身上。
“你没有必要遭这份罪。”何煦淡淡道，自己是为了生计，迫于无奈，可他实在没必要。
祁熠川闻言，抬起头，露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何煦。
“有必要，我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
“我喜欢你啊，我想跟你做朋友。”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真诚，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何煦仿佛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那是充满光明的，瑰丽的，有魔力的世界，一不小心就能让人深陷其中。
何煦意识到这一点，连忙低下头，躲开那真诚而纯洁的目光，那样的世界不适合自己，光明从来不会包容黑暗，只会吞噬蚕食。
接下来的路上，何煦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祁熠川也只是安静地看着天一点一点亮起来，第一缕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像是上天给予少年的一丝温暖。
到了市场，大家都在卸货，何煦将准备好的水倒进泡沫箱，又把氧气泵插上电打开，一条条待宰的鱼争先恐后地跳进箱子里。
“今天我来杀鱼，你收钱。”
祁熠川兴冲冲地围上围裙，带上手套，拿起杀鱼刀，冲着每一位来早市买东西的人微笑。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是会有优待的，这么一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热情地招呼你去买鱼，怎么不得去看看。
不多时，摊位前就围满了人。
何煦还是不放心，想接过东西杀鱼，却被他拒绝。
“看着吧，哥给你露一手。”
“姐姐们，我刚学会杀鱼，要是做的不好，大家多多包涵啊。”
听着祁熠川一口一个姐姐的称呼自己的大妈们，笑得合不拢嘴，直说没关系。
何煦在旁边紧张地看着，但结果出乎意料，虽然动作有些生疏，去鱼鳞也花了点功夫，但处理得很干净。
第一条鱼处理完，面前的大妈们也适时捧场，给他鼓起了掌。
祁熠川得意地挑了挑眉，不枉他昨晚的勤学苦练。
虽然摊前围着的人多，但买鱼的也只是少数，大多数只是看个热闹，结束了也就散去了。
“怎么样？哥没给你丢人吧。”
何煦正收拾着案板，听见后小声嗯了一声，就这一声，也让祁熠川高兴地像个二傻子。
今天的鱼比昨天少一些，中午过后就卖的差不多了，剩了两条鱼，何煦照例收起来。
“今天怎么这么快就收摊？”
祁熠川不解，明明可以多卖一点。
“下午还要写作业。”
祁熠川这才想起来还有作业这一回事，顿时垮下了脸，他的作业一个字都没有写，那些老师，一个个的都说不多布置作业，结果每科一两份卷子就把他的书包装满了，他回去把书包甩到沙发上就再也没有管过了。
“那个，能带我一个不？”
何煦没说话，拒绝的目光透过长长的刘海看向祁熠川。
祁熠川撇嘴，然后开始哼哼唧唧地撒娇耍赖。
“哎呀，就帮帮我吧，我这两天都在帮你啊，你不能过河拆桥啊，那么多份试卷我得写到啥时候啊。”
何煦被摇得没办法，只好点头同意。
“可以，不过，写作业前我们需要解决两件事情。”
“什么？”
半个小时后，祁熠川看着剪完头发的何煦，眼睛都直了。
为了节省时间，何煦都是等实在坚持不下去再剪头发，这次刘海已经虚掩住了眼睛，再不剪只能理到一边，看着有些……非主流，趁着放假，直接把头发剪一剪。
何煦不是很在意自身形象，发型都是理发师给做的，乖乖的学生头。
祁熠川转圈打量何煦，怪不得人家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遮住眼睛的何煦看起来有些阴郁，可那双漂亮的眼睛一露出来，怎么看怎么乖巧，只不过，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装满了一些与年纪不符的东西，姑且就用沧桑来代替吧。
这个应该充满朝气，不谙世事的时候，何煦却像是历经千帆，想起米凯跟他说的话，祁熠川不由得有些心疼。
“看够了吗？”
清冷的声音落在祁熠川耳朵里，唤回了思绪，祁熠川露出欠打的笑容。
“没够，这么好看的小帅哥，怎么能不多欣赏欣赏呢？”
何煦冷笑一声。
“那你就好好在这儿欣赏吧。”
说完，何煦抬脚就出了门。祁熠川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哎哎哎！好好的怎么生气了？”
何煦不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祁熠川就在后面死皮赖脸地跟着。
“你别不说话啊，有什么你说出来，我才刚认识你，有些事我不知道，你该告诉我，光是这样生闷气对我不公平啊。”
何煦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祁熠川，少年满脸委屈，此刻正垂着头看他，像极了小时候姑姑送给他的那只小金毛，心里莫名一软。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喜欢，算了。”何煦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太多了，那段不堪的过去，他不想反复提起。
祁熠川见何煦这个样子，想了想刚刚的话，恍然大悟。
“你该不会是不喜欢别人夸你长得好看吧？”
何煦不说话，祁熠川就算他默认了。
“好吧，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何煦面对于祁熠川的迁就和示好的时候，总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不希望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可又没办法狠下心说难听话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只能这么不冷不热的，等他得不到回应就会离开吧。
“去拿你的作业吧。”
祁熠川一听，兴冲冲地带着何煦去自己家拿书包。
祁熠川虽然是自己一个人住，但安雅也给他准备了一个两居室，万一结交了朋友，也能带到家里玩儿，不必老在外面疯跑。
何煦盯着装修精美的房间，再一次体会到了两人的差距。
“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嗯。”
何煦转身往门外走，心里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远离祁熠川。
两人回到何煦家，何煦没有第一时间去拿作业，而是洗了手戴上围裙进了厨房。
祁熠川好奇地跟了过去，只见何煦熟练地处理食材做饭，那双手又开始蠢蠢欲动。
“我来帮你吧。”
何煦看了看他，实在没办法拒绝那双亮晶晶的含着期待的眸子。
“去拿小碗在橱柜里舀一碗米，洗干净放到盆里，加水到食指第一个指节左右，然后放到蒸屉上。”
祁熠川听得晕晕乎乎，他不明白一个简单的大米饭也这么麻烦。
“没有电饭煲吗？”他电饭煲上有提示。
“算了，你一边儿玩去吧。”何煦拿过祁熠川手里的小碗，把人往外面推。
祁熠川问完就反应过来了，要是有电饭煲谁会用电锅蒸，被自己蠢到的同时也不敢再多说话，生怕又踩雷，就顺着何煦出了厨房。
没事儿干，祁熠川就四处溜达，房子虽然有年头了，墙上的瓷砖有些都掉了，可整体都很干净，院子右边有一棵大槐花树，现在还是光秃秃的，左边是厨房，正中间进去是客厅，客厅的左边是一个大的主卧，右边是两个侧卧。
祁熠川理所应当地走到主卧门前，伸手去拧门把手，却没拧动，应该是被锁上了。转过头看向对面的侧卧，两扇门都开着，那何煦住在哪儿不言而喻。
走到靠近门口的房间，熟悉的柑橘味扑面而来，进去一看，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一面衣柜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书桌上摆放了很多书籍，每一本书页都泛黄，看来被翻阅了很多次。随手抽出一本厚厚的书翻看，说来也奇怪，平常看书就头疼的祁熠川，这次却看得津津有味。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钻进房间，带来一室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