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何煦早早爬起来去上学，在洗漱的过程中，把乔妈送的包子放在蒸笼上，出门的时候包子刚好可以吃。
何煦啃着包子朝学校走去，五点的天还没亮，街上除了开门的早餐店以外，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何煦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呼出一口热气，再坚持一年半，一切就都会好了。
“嗨小何同学，早上好啊。”
一道充满朝气的声音响起，祁熠川从背后跳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大份早餐。
何煦本想绕过祁熠川，却被他死死挡住去路。
“一起吃早饭吧。”
“我吃过了。”
祁熠川抢过何煦手里已经冷掉的包子，微微皱眉。
“都凉了，你不怕吃坏肚子啊。”
“还给我！”
何煦伸手去抢，结果祁熠川直接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还挑衅地朝何煦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不嫌弃就从他嘴里掏出去。
何煦一阵恶寒，瞪了祁熠川一眼就往学校走，却被人拉住手腕。
“好啦，别生气嘛，喏，给你赔礼道歉。”
祁熠川把手里热乎乎的小笼包和豆浆塞进何煦手里，笑容真挚。
“不要。”
何煦低下头，不敢去看那张明媚灿烂的脸。
“别不要啊，你不要就只能扔垃圾桶了，多浪费啊。”
何煦还是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见对方无动于衷，祁熠川作势要把东西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何煦这才伸手接了过去。
祁熠川见状立马跟上，吃东西的同时还不忘询问。
“你早上怎么就吃个凉包子啊，你爸妈不给你准备早饭吗？”
何煦拿吸管的手一怔，随即将吸管插进豆浆里，平淡地说：“他们死了。”
祁熠川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脚步一顿，看着何煦单薄的身影，懊恼地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这张破嘴啊。
接下来的一上午，祁熠川都没敢再开口跟何煦说一句话。
趁着中午半个小时的午休，祁熠川才找别人了解了一些情况。
“何煦啊，你刚来不知道，他爸妈在他小学的时候就出车祸去世了，当时这件事在这一片算是出了名的。”
“为什么？”
听祁熠川这么问，那个男同学看了看四周，做了个手势，示意祁熠川靠近。
“他爸妈当时是要去民政局离婚的，他爸出轨了，还是个男的，他妈接受不了，要求离婚，结果你猜怎么着，离婚的路上出了车祸，另一辆车里就是那个男小三，三个人连带着两个司机全死了。不过这何煦也是个硬种，他家亲戚为了他爸妈的赔偿金和保险金，都争着要领养他，可他愣是没跟任何一个人走，就这么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
这么一说，男同学脸上满是佩服之色，那么小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情，自己一个人扛这么多年，学习成绩还那么好，不是一般人啊。
祁熠川听完，满脸沉重，现在恨不得再给自己一拳，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啊。
就在祁熠川想着怎么弥补早上的失误，何煦走了过来。
“米凯，老师叫你。”
米凯就是祁熠川旁边的男同学，听见老师叫他，顿时垮着脸，脚步沉重地走向老师办公室。
何煦说完就打算转身离开，却瞥到祁熠川一脸便秘的样子，顿了一下，嘴唇张了张，却不知道说什么，就转身回教室了。
祁熠川抿了抿唇，跟着何煦回了教室，高三的教室里很少有欢声笑语出现，难得的课间，大家都趴在桌子上养精蓄锐，除了何煦，还挺直腰板在看书。
“喂，你周末有空吗？”
“没有。”
何煦没有一丝的犹豫，甚至都没多问一句要干什么，手上还在写着笔记。
“那下周末呢？”祁熠川不死心地问。
“没有。”
“那”
“不管是下周，还是下下周，下下下周，下个月我都没空。”
何煦说完收起书准备去接杯水，祁熠川却快一步拿起他的水杯。
“我帮你，你周末要干什么啊，那么忙。”祁熠川有点小委屈，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冷硬的拒绝。
何煦伸手去抢，水杯却被祁熠川高高举起，身高受限，何煦也没再伸手，由着祁熠川去接水。
“你到底要干什么？”何煦实在不知道祁熠川为什么对他那么热情，明明才认识两天，他就像是来了两个月一样。
“我没想干嘛啊，交个朋友嘛。”祁熠川没有都接热水，接了一多半的热水后又加了点凉水，刚好可以喝。
“我不需要朋友，你去找别人吧。”何煦结果水杯就走，周身的冷漠可以把人冻成冰。
“嘿，你这小子。”祁熠川看着何煦瘦弱的背影，一口气生生堵在喉咙里，出不来，下不去，虽然何煦很冷漠，但他越是这样，祁熠川就越是想靠近。
时间很快到了周末，祁熠川六点就来到何煦家门口蹲点，结果等了三个小时，都不见人出来，忍不住伸手敲了敲门。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
还是没人出来，祁熠川有些慌了，拍门的声音更大。
“何煦！快开门！再不开门我就踹门了啊！何煦！我数三下，一！二！”
“喊什么喊？叫魂呐？”
祁熠川扭头就看见了那天的大妈，连忙走过去。
“大妈，你知道何煦去哪儿了吗？”
乔妈盯着祁熠川看了两秒，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是你啊小同学，煦去菜市场了，你找他什么事儿？”
“菜市场？他去菜市场干什么？”他已经在这儿等了好几个小时了，总不可能是去买菜吧。
“赚钱呗，这孩子从小就命苦，现在一个人生活，又不想平白无故受人恩惠，就每周末都去菜市场摆摊卖鱼。”
祁熠川有些惊讶，看不出来，那副瘦弱的小身板，还会杀鱼。
“大妈，那我去找他了啊，再见。”
祁熠川朝乔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看得乔妈那是一个心花怒放，连忙摆手让他去。
转身走了几步，祁熠川突然想起来他不知道菜市场在哪儿，又折返回去，不好意思地问乔妈，乔妈乐呵呵地给说了路线，还让他拿了一壶热水给何煦。
菜市场一到周末人就多，吆喝声，砍价声，闲聊声，一股脑地闯进耳朵里，祁熠川第一次来菜市场，地面还算整洁，就是太过喧闹，耳朵有些不舒服。
根据乔妈说的位置，祁熠川很快就到了何煦的摊位。
此时的何煦刚称好两斤虾，一转头就看见了祁熠川，愣了愣。
“你怎么来了？”
祁熠川抬起手中的小水壶摇了摇。
“给你送水啊。”
何煦认识那个水壶，看来他是见到了乔妈。
“可以啊小伙儿，还会杀鱼呐。”祁熠川看着水箱里活蹦乱跳的鱼，好奇地伸手去摸，滑溜溜，冰凉凉的。
何煦打开水壶倒出来一点水喝着，忙活了一早上，一口热水下肚，热气顺着食道慢慢流进胃里，身上都暖和了不少。
“小伙子，这鱼怎么卖的？”一个妈妈带着女儿来到摊位前问。
“十块钱一斤。”
“行，给我来一条。”
何煦眼疾手快，抠着鱼鳃拎起来一条鱼，在那位妈妈点头后，拿起旁边的杀鱼刀，熟练的开膛破肚，清理内脏，刮鱼鳞，没几分钟一条鱼就清理好了，上称两斤八两。
“两斤八两，给个25吧。”
那位妈妈掏出手机扫二维码，何煦低头清理案板，余光看见祁熠川跟小女孩蹲在一起，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
“哥哥好厉害！”小女孩儿奶声奶气，何煦也不由得弯了弯眼睛。
祁熠川看见何煦脸上的那抹笑意，惊为天人。
“你会笑啊。”
何煦一听收起了弯起的嘴角，又回到了原来淡漠的表情。
祁熠川撇撇嘴，起身站到何煦身边。
“你到底要干什么？”
祁熠川兴致勃勃地看着面前的鱼虾，颇有些跃跃欲试地样子。
“来帮你啊。”
“帮我？”何煦不解，帮他什么？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四体虽勤，但五谷不分，他不帮倒忙就好了。
“别小看我啊，我虽然不会杀鱼，但我可以帮你算账啊。”
“我一个人可以搞定，你走吧。”
“我不，你什么时候结束，我什么时候走。”祁熠川一脸无赖样，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两条大长腿微微弯曲。
何煦还想说什么，一个大妈就走了过来，何煦只好先招呼客人。
时间将近中午，客人越来越多，何煦忙得脚不沾地，祁熠川也加入进来，帮着何煦算账。
一直到十一点半，人才少了一点，何煦打开手机看了看收付款，然后开始清点现金。
祁熠川就在旁边看着何煦数钱，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低头数钱的何煦有种莫名其妙的可爱，不由得想摸一摸毛茸茸的脑袋，手伸到一半，何煦数完钱后抬起了头，祁熠川的手在空中转了个弯，回到了自己头上。
“喝口水吧。”何煦把水杯递过去，突然想起来这是自己用的，又连忙收回去。
祁熠川哪可能让他反悔，直接抢过去打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不仗义啊，帮你忙活了一上午，喝你口水怎么了？”
何煦不语，他都不在意，自己更不在意了。
剩下的鱼虾到下午五点就卖完了，何煦把东西收拾好，放到小三轮上，摊位是交了费的，所以不用把东西都带回去，只带了一个泡沫箱。
祁熠川看着电动三轮车，有些跃跃欲试。
“我来开吧。”
何煦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祁熠川从那个眼神中看懂了意思，顿时不乐意了。
“看哥给你露一手。”
何煦在祁熠川的一再坚持下，坐到了旁边，祁熠川拧动钥匙，直接拧了一下把手，电动车就猛的往前窜，吓得他赶紧踩刹车，何煦抓着座椅扶手，他第一次在这种小电动三轮上感受到了推背感。
电动停下来，祁熠川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慢慢转动把手，这下缓缓开出了菜市场。
到了家门口，何煦让祁熠川下车等他，他把电动三轮车开进了乔妈家。
“乔妈，我回来了。”
“煦，今天有个小同学来找你，你见着了吗？”
“见到了，乔妈，这是给你留的，已经处理好了。”
何煦从泡沫箱里拿出两个塑料袋，重的那一个放到了乔妈手上。
“说了多少次了，不用给我留，你自己拿回去吃吧。”乔妈说着就要往何煦手里塞。
“乔妈，我给自己留了，你看。”何煦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行，你现在长身体，有啥吃的多给自己留点儿，不用老想着我，我这儿不缺。”乔妈爱怜地摸了摸何煦的脸，已经十八的孩子了，脸上一点肉都没有。
“知道了乔妈，我回去了。”
“好，早点休息。”
何煦点了点头，然后回了家，祁熠川就在门口站着，巷子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晰。
“这里怎么没有路灯啊？这么黑。”祁熠川刚说完，对面家里就开了灯，灯光透过窗户照亮了门口一小块儿地方。
“给。”
“什么？”
祁熠川接过袋子，他都不用打开看，打包了一天，闭上眼睛都知道是什么了。
“你的报酬。”
“你以为我忙活一天就为了吃你条鱼？”祁熠川隔着袋子捏了捏，还是没处理好的鱼。
“还有这个，谢谢你，临时工。”何煦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块钱，塞到了祁枳手里。
“哎！我不是要这些！”
祁熠川看着何煦皲裂的手，以为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有些慌乱。
“我知道，我只有这些。”
说完，何煦打开门回了家。等祁熠川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已经关了。
“哎！你还有别的啊，请我去你家里坐坐也行啊？”
“赶紧回家吧，不然鱼就臭了。”何煦冷淡的声音从墙内传出来，祁熠川看着手里的鱼，突然笑了出来。这个人，真是别扭。但比别扭更多的是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