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折叠刀在她指间一张一合,像被月色反复舔舐的贝壳。金属的寒意顺着指纹钻进血管,艾琳娜对着空白的墙轻轻嘟囔着。
艾琳娜:……有点累
尾音落地的刹那,刀锋贴着皮肤掠过,留下几条细而艳丽的红线,替倦意勾了绯红的边。
艾琳娜:(心里嗤笑:这点疼算什么,总比心里空着好受)
监控屏前,瓷的指节“咔”地一声攥紧桌沿,指背泛青。
鲁的茶杯悬在半空,热气扑在睫毛上,祂却忘了眨眼。
滇的指节在桌面敲出零乱的鼓点,声音压得极低。
云南:她——在割自己?
瓷已起身,步伐快却刻意放轻,像怕踩碎地板下的雷区。
瓷:艾琳娜
祂停在门外,声线被熨得平整。
瓷:我让滇带了新烤的点心,开门尝尝?
艾琳娜听见瓷的声音,指尖一颤。
艾琳娜:(心里哀求:别来啊,我不想让你们看见,看见我连自己都管不住)
尾音未落,瓷侧头,目光如刀,鲁无声点头,手覆上门把,指节蓄势待发。
滇拎着食盒紧随其后,脚步比平时急半拍,到门口深吸一口气,把急促的心跳咽回去,朗声补一句。
云南:趁热吃,凉了就塌了
艾琳娜:(心里苦笑:为什么要这么温柔?我会更舍不得那点疼)
艾琳娜慌乱地找地方藏刀,却来不及,门要开了——刀尖触地,“叮”一声轻响,像夜鸟惊飞时掉落的羽。接着是布料摩挲的窸窣,月光被惊动,碎了一地银鳞。
锁舌“咔嗒”刚弹开,鲁已侧身切入,像一道无声劈进来的光。祂的视线先一步扣住艾琳娜——那只藏在身后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折叠刀的轮廓在指缝里泄出冷电。
突如其来的顶灯晃得她眯眼,嘴角却提前扯出倦笑。
艾琳娜:……怎么啦?
她往后退了半步,刀柄抵在尾椎,像抵住最后一块浮木。
艾琳娜:(心想:糟了,这么快。说“不小心划的”行不行?祂们会信吗?)
她垂下头,碎发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也遮住了那一瞬的慌乱。
那些滚瓜烂熟的谎——“我没事”“只是划了一下”——全部卡在喉咙,上不来,也下不去。
她怕的不是疼,是祂们眼里的心疼:那种把她当成易碎瓷、带着叹息的疼,比刀子还难挨。
艾琳娜:(心想:别那样看我,真的,比割进去还疼)
鲁的手覆上来时,她整个人颤了一下,不是吓的,是被那温度烫的。掌心干燥而稳定,像一块落进雪地的热铁。祂的手指扣住她手腕,没用力,却不可抗拒地把刀锋带离皮肤一寸。刀口忽然神经质地跳,跳得她眼眶发酸。
艾琳娜:……别这样
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任性的执拗。刀柄上残存的体温是最后一根浮木,交出去,她就只能往下沉。她宁愿祂们骂她、冷处理她,也好过三个人围着她的伤口打转。
艾琳娜:(心想:别问我为什么。别只盯着我的手,别想着把刀拿走)
瓷站在半步外,没再催,也没靠近,只是垂眼看她。
滇把食盒搁在桌沿,掀开一条缝,椰奶与黄油的香气漫出来,甜得发腻。
无人说话,空气里只剩锁舌回弹的余音和她急促的呼吸。
鲁的手又收紧一分,依旧克制,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山东:艾琳娜
祂低声喊她的名字,像把每个音节都磨钝了棱角。
山东:我们不是在没收你的刀,我们只是……不想让你拿着它
艾琳娜:(心想:不想让我疼?可我早就习惯了。你们这样,倒像告诉我连疼都不能自己选)
指节因过度用力开始发麻,刀柄的金属纹路陷进皮肉,留下细小的月牙形白痕。她想起自己原来早就习惯疼痛,可现在,祂们不许她疼。这个认知让她鼻子一酸,泪差点掉下来,又被她硬生生憋回去。
艾琳娜:(心想:不能哭,太狼狈。哭了就真的输了,连最后一点体面都没了)
时间被拉得黏腻而漫长,像糖浆淌过玻璃。良久,她极轻地叹了口气,手指一根一根松开,动作滞涩得像在拆解炸弹。刀柄离掌心时,她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空,仿佛连心跳都漏了半拍。
艾琳娜:(心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鲁接过刀,没有检视,也没有收起,只是反手往身后一藏,像把她的脆弱一并挡在自己背后。
然后祂腾出另一只手,覆在她刚被刀柄硌出红痕的指节上,掌心完全包住她冰凉的指尖,声音低而稳。
山东:好了,现在你的手空了,可以拿点心了
那句“空了”像一句赦令,又像一句宣判。她张了张嘴,喉咙里滚出一点沙哑的气音,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艾琳娜:(心想:拿点心……这样就正常了吗?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瓷这才走近半步,把食盒往她面前推了推,嘴角扬起一点极浅的弧度,像怕惊扰她。
瓷:椰奶酥,少糖
她伸手去拿,指尖却抖得厉害,一块酥刚捏起就碎成渣。椰香在舌尖炸开,甜得发苦。
艾琳娜:(心想:祂们是不是都知道了?知道我有多没用?)
滇转身去窗边把帘子拉开一条缝。
鲁松开她的手,也没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像一棵沉默的树。
艾琳娜终于抬起眼,目光从瓷的肩膀滑到滇的背影,最后落在鲁的领口。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得说点什么了,哪怕只是“点心看起来不错”这样无关痛痒的一句。她没解释刀,也没解释红线,更没解释“累”字背后的深渊。
艾琳娜:(心想:说点什么啊,别让空气这么僵。可我能说什么,才能不让祂们再担心?)
她舔了舔唇上的椰奶碎,声音轻得像酥皮掉渣。
艾琳娜:……挺香的
三个字落地,空气里那根紧绷的弦悄悄松了半圈。
……
夜色如被拉长的丝绸,轻柔地覆在屋脊之上。艾琳娜蜷在被窝里,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被沿,沉重的眼皮几乎抬不起来。
就在意识即将坠入黑甜梦乡的最后一秒,潜意识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潜意识:去巴黎老佛爷奥斯曼百货的屋顶露台待一会儿吧,吹吹那里的风
她没有力气惊讶,只在心里软软地应了一声“好”,便任由那阵想象中的风托着自己,缓缓坠入浅眠。
……
清晨的光如同掺了牛奶,柔和地一寸寸漫进屋子。艾琳娜抱着膝坐在高脚凳上,杯子里的热可可早已凉透,她却仍在用指腹来回描摹着杯口的弧度。
她的目光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次又一次黏在不远处的瓷身上——瓷正低头翻书,长长的睫毛在晨光里投下一排细碎的阴影;翻页时指节微微弯曲,腕骨凸起一道清隽的弧线。
每一次视线不经意撞上去,艾琳娜都会慌忙垂下眼,假装研究杯底残留的漩涡,耳尖却悄悄泛起红晕。
艾琳娜:(怎么开口呢……瓷爹会同意吗?)
她在心里悄悄琢磨着。
艾琳娜向来不是循规蹈矩的乖孩子,全身上下只有那张软乎乎的脸带着欺骗性:长而翘的睫毛下,鼻尖被热气蒸得发红,像在雪地里点了一粒朱砂。
其实,瓷早在她第一次偷瞄时,就听见了她心里那算盘珠子的脆响。
祂缓缓合上书,纸页发出“沙”的一声轻响,像是替祂收起了所有欲言又止的情绪。
抬眼看向艾琳娜,晨光恰好落在祂的瞳仁里,暖得如同化开的蜜。
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祂开口说道,声音被笑意揉得格外柔软。
瓷:你是自由的
藏在桌下的指尖悄悄松开,艾琳娜听见自己心里“咚”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轻轻落了地。可下一秒,那声音又悬了起来,晃悠悠地挂在嗓子眼。
艾琳娜:真的……哪里都可以吗?
她的声音轻得像怕惊动空气中的尘埃,尾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瓷极轻地点了点头,这个微小的动作,却足以让星子般的光亮落进她的眼睛里。
艾琳娜:我想去巴黎老佛爷奥斯曼百货的屋顶露台
艾琳娜小声说出了心里的愿望。
瓷只是沉吟了片刻,唇角便重新弯起。
瓷:正好法这段时间有空,让祂带你玩几天
听到这话,艾琳娜的肩膀立刻塌了下去,像被戳破的气球。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声音闷在嗓子眼里。
艾琳娜:不想麻烦人家……
瓷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实木发出清越的“笃笃”声,像敲在她的心口上。
瓷:让法跟着,还能跟我汇报你的情况
祂顿了顿,声音渐渐低下去,像一句只说给自己听的叹息。
瓷:这样我才放心
“放心”那两个字,像一根柔软的线,轻轻系在了艾琳娜的腕骨上。
她松开攥得发皱的衣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被瓷敲出的浅窝,过了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可她眼里的光却再也藏不住了,像有人往黑夜里撒了一把磷火,瞬间哗地燃烧起来。
瓷重新拿起书,却没有再翻页。祂看着艾琳娜蹦下高脚凳,踩在地板上,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向楼梯。
她的背影轻得仿佛随时会化进晨光里,而祂只是缓缓垂下眼,指腹摩挲着书脊,在心里把那句未说完的话补完。
瓷:(没关系,不管走多远,你总会回来的)
很快,楼上传来“砰”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人把行李箱砸在了地板上,接着是拖鞋哒哒跑动的声音。
瓷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却挂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弧度。
……
法利落挂断与瓷的通讯,指尖在终端上飞速敲下指令,让巴黎即刻收拾出一间采光最佳的客房。
办妥此事,祂难掩得意地拨通英的电话。
法兰西:Devine qui va arriver chez moi en premier ? Le petit chou va arriver à Paris un peu plus tôt.(猜猜谁要先到我这儿?小卷心菜可要早一步抵达巴黎)
电话那头传来英不满的轻哼,法却心情大好地挂线,抓起外套便往机场赶。
飞机舱内,艾琳娜指尖紧攥衣角,紧张得泛白。本就不擅长交际的她,满脑子都是与法的见面礼仪——是用中国常见的握手礼,还是入乡随俗行法国贴面礼?
一想到脸颊相触的温度,她耳尖发烫,只觉尴尬又局促。
就在她反复纠结、心跳愈发急促时,瓷的消息突然弹出。
瓷:做好自己就好,不用刻意勉强
短短一句话如清风拂过,吹散了她心头的焦虑,艾琳娜望着屏幕,心底涌起踏实的感激。
舷梯缓缓放下,艾琳娜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从容,可胸腔里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当她用流利的法语向法问好时,对方果然露出惊讶神情,随即伸手想帮她提行李箱,却被艾琳娜笑着婉拒。
艾琳娜:Merci, je peux le faire moi-même.(谢谢您,我自己可以的)
返程车上,两人偶尔聊起天气与沿途风景,气氛不算热烈,却温和自在。抵达住所放好行李后,法提议带她外出逛逛,艾琳娜欣然应允。
此时,巴黎正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摊着堆待批改的文件。见祂们进来,巴黎立刻放下笔,语气带着无奈。
巴黎:Seigneur de la patrie, ne joue pas trop tard, reviens tôt.(祖国大人,别玩得太晚,早点回来)
祂的目光扫过艾琳娜,又飞快移开,指尖无意识地戳着文件边角——显然不愿再处理这些枯燥工作。
法兰西:Je comprends, ma petite Paris.(知道了,我的小巴黎)
法笑着揉了揉祂的头发,随即带着艾琳娜走向门外,将巴黎的无奈与文件的枯燥,都暂时留在了屋内。
法带着艾琳娜走在塞纳河畔,晚风裹着河水的湿润气息拂过,将她耳侧的碎发轻轻扬起。
两人刚走过一座爬满青藤的石桥,街角便飘来一段悠扬的手风琴声。一位白发老人闭着眼沉浸演奏,琴键上的手指灵活跳跃。
《玫瑰人生》的旋律像流淌的蜜糖,裹住了整条街道。琴盒里散落着几枚欧元硬币,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法兰西:这是法国最经典的旋律之一
法侧过头,声音轻得像落在耳边的树叶,目光落在艾琳娜微微睁大的眼睛上。
法兰西:很多人说,听到它就会想起巴黎的浪漫——不过我觉得,浪漫要和特定的人一起听,才更有意思
艾琳娜点点头,指尖不自觉攥了攥衣角,脸颊悄悄热了起来。面对这样直白的浪漫,有些不知所措。
目光落在老人随节奏轻轻晃动的肩膀上,她心里悄悄想。
艾琳娜:(原来课本里写的“巴黎的浪漫”,不是刻意营造的风景,不是埃菲尔铁塔的灯光,而是藏在街头这样不经意的声音里,是陌生人也能共享的温柔)
正看得入神,一只棕黄色的流浪猫忽然从路边的花丛里窜出来,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她的脚踝,径直蹭到脚边,发出软软的“喵呜”声。
艾琳娜愣了一下,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又很快稳住脚步。蹲下身时,指尖悬在半空犹豫了两秒,才轻轻碰到猫的头顶。下一秒,小猫就用温热的脸颊蹭了蹭她的指腹,软乎乎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里。
艾琳娜:(它的毛好软,一点都不怕人,比我勇敢多了,它是不是饿了?)
艾琳娜心里想着,指尖轻轻挠着猫的下巴,眼神里满是温柔。
法兰西:它好像很喜欢你,小卷心菜
法站在一旁,没有靠得太近,只留足让她放松的空间,眼底带着笑意。
法兰西:巴黎的流浪猫都很亲人,有时候还会跟着行人走半条街——不过像这样主动蹭人撒娇的,倒是少见,大概是觉得你很温柔
艾琳娜的耳尖瞬间泛红,她抿了抿唇,想说“没有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温和地看着猫咪,指尖顺着猫的脊背轻轻抚摸。她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艾琳娜:(法怎么会这么细心,连猫咪的小举动都注意到了)
正想抬头跟法说“它好像不怎么怕生”,那只猫却忽然起身,叼起琴盒旁一片金黄的梧桐叶,蹦蹦跳跳地跑到巷口,回头冲祂们“喵”了一声,仿佛在邀请祂们跟上。
法兰西:看来我们有新的向导了
法笑着朝巷口扬了扬下巴,目光落在艾琳娜还沾着猫毛的指尖上,补充道
法兰西:巷子里有家老咖啡馆,窗边种着绣球花,据说猫经常在那里晒太阳。如果运气好,或许能看到它的‘小伙伴’
艾琳娜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落叶,心里的紧张早已被此刻的轻松取代。
法总能注意到她没说出口的喜好。
她望着法眼底的笑意,声音比刚才轻却清晰。
艾琳娜:好啊,说不定会有新的惊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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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我来更新啦
巴黎:
云南:
山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