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华丽的房间像一座被时间遗忘的小型宫殿。穹顶吊着水晶枝形灯，烛火形的灯泡发出幽暗的暖光；四壁贴着深酒红色的绸缎，金线绣出的藤蔓在灯下隐隐流动。空气里混着玫瑰精油与旧木头的味道，厚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两名黑衣“人”一前一后踏进房间。

走在前面的那个身材高瘦，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削尖的下颌；后面的则肩背宽阔，手里攥着一条乌亮锁链，链节碰撞发出细碎的金属声。

祂们把艾琳娜轻放在那张天鹅绒铺就的四柱床上。她仍陷在昏迷里，睫毛在脸颊投下两道安静的阴影，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锁链先缠住她纤细的手腕，“咔哒”一声扣死，又绕过床头的雕花柱，再向下延伸，在脚踝处收束。链条不长，却足够让她的四肢保持一种脆弱而安全的弧度——既无法挣扎，也不会受伤。

华盛顿站在床尾，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冷静地扫过艾琳娜的面庞。确认无误后，祂抬手，两指夹着一张哑光黑卡，轻轻一抛。黑卡在半空划出锋利弧线，被高瘦“人”稳稳接住。

华盛顿：There is 1 million dollars in the card.（卡里有100万美元）

华盛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冷意。祂又递出一张对折的纸条，纸面雪白，只写一行手写数字。

华盛顿：The password is on the paper. Take it and leave, don't let me see you again.（密码在纸上。拿了就走，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宽肩“人”接过纸条，指腹在数字上摩挲一下，抬头露出一个被口罩遮住的笑。

“Thanks, sir.（谢了，先生）。”

两“人”同时后退，鞋底在地毯上踩出闷响。门被轻轻带上，锁舌“咔哒”落回。

水晶灯的光晕在床上铺开，映得锁链像一条沉睡的银蛇。华盛顿站在原地，垂眸看了艾琳娜一眼。

半晌，祂抬手放下床幔，纱帘层层落下，掩住那张安静却苍白的脸。房间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房门“咔哒”一声锁死，走廊里华盛顿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华盛顿站在原地，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几下，发出一条语音。

华盛顿：Your Majesty, the person has been placed in the room you prepared, everything according to your requirements.（祖国大人，人已经安置在你准备的房间，一切按您的要求）

不到十秒，美回了条只有三个字的语音。

美利坚：知道了

随后是第二条，声音带着刚结束会议的疲惫，却掩不住尾音里那点雀跃。

美利坚：我现在在回去的路上，别让人靠近别墅

华盛顿收起手机，转身下楼，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节奏像一份加急文件——干脆、利落。

美没有让华派“人”直接把艾琳娜送进白宫，而是把人安置在距离市区三十公里外的一栋私墅。那里安保独立、监控离线，连卫星都难定位。

……

艾琳娜醒来时，鼻尖先闻到一股混合玫瑰精油与旧木料的沉闷气味。她下意识蜷了蜷手指——金属链环冰凉，贴着腕骨，发出细小碰撞。脚踝同样被束缚，链条长度刚好让她在床上翻身，却够不到床沿。

她猛地坐起，眩晕还未散尽，先低头检查自己：衣服完好，只是卫衣口袋空了。手机、紫皮糖——全没了。

艾琳娜：（心想：为什么连没拆封的紫皮糖也要拿走？！）

潜意识在脑子里幽幽开口。

潜意识：还有一件事

艾琳娜：什么？

潜意识：没有药

像被冰水浇头，艾琳娜脊背瞬间绷紧。难怪醒来时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有把小锤子在敲。

艾琳娜：（心想：再拖下去，会出问题的）

她抬头寻找时钟，视线却被层层白色床幔挡住。隐约可见的，是床幔外的水晶吊灯、金线壁布与雕花衣柜——华丽到近乎浮夸。

艾琳娜：（心想：被绑架了吗？）

链条轻轻响，像是在回应她的疑问。

潜意识：下午两点

潜意识报时。艾琳娜舔了舔发干的唇，苦中作乐地苦笑。

艾琳娜：已经错过一次服药时间了

床幔外，厚重的窗帘缝隙漏进一束阳光，灰尘在光柱里缓缓飘动。她深吸一口气，金属味混着玫瑰香，提醒她——这里不是梦。

忽然，门锁又响了——很轻，像钥匙被插进锁孔后停顿了两秒。艾琳娜屏住呼吸，床幔外的人影被拉得极长，从地毯一路爬到她脚边。门锁“哒”地一声，像试探的脉搏，在寂静里格外清脆。

她的胸腔里的心跳声被无限放大。帘外的人影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停了两秒，仿佛在等待回应。

？？：艾琳娜小丫头，醒了吗？

声音轻快，带着一点纽约街头特有的散漫，却刻意压低，像在逗弄一只受惊的猫。艾琳娜没吭声。对方也不急，继续道

？？：我来送水、食物，还有——

祂故意拖长音，像卖关子。

原本该在中午服用的药，也有

链条轻轻碰撞，发出细小金属声。帘布被掀起一角，光线漏进来。

走进来的人一头银白渐变至金黄的头发，左眼澄澈的蓝，右眼透亮的绿，像把清晨的海面和初升的朝阳同时装进瞳孔。深色立领夹克、高腰工装裤，金属扣闪着冷光，整体像从街头涂鸦里走出来的“酷感休闲”。

艾琳娜确定：自己绝对没见过祂。

托盘被放在床尾。透明水杯、两片白色药片、一份午餐——米饭、番茄牛腩、几颗焯水的西兰花，颜色搭配得像样品图。

？？：药是世卫那提供的同款

祂补充，声音低了一度，像在解释，又像在安抚。艾琳娜的指尖微微收紧，视线在托盘上停留两秒，又收了回来。

艾琳娜：（心想：不知道有没有放什么）

祂捕捉到心声，嘴角扬起一点弧度。

？？：放心，没有放东西在里面（心想：还算有警惕性）

艾琳娜犹豫地伸出手，又缩回。

艾琳娜：（心想：为什么祂还不走？）

听见艾琳娜的疑问，祂耸耸肩。

？？：祖国大人让我监督你吃完，才能离开

语气里带着一点不情愿，像被迫执行差事的少年。艾琳娜这才把药片拈起，含进嘴里，用水冲下。随后捧起餐盘，小口小口地吃。祂靠在床柱，双手插兜，嘟囔。

？？：要不是祂们没时间，我可不想给你送这些东西

饭粒在舌尖滚过，艾琳娜咽下一口，轻声开口。

艾琳娜：你是谁？

纽约：我是纽约

艾琳娜眨眨眼，错愕地盯着祂。

艾琳娜：（心想：哈？！）

纽约被她的表情逗乐，指尖绕了绕发尾。

纽约：很惊讶？我以为我已经够显眼了

艾琳娜抿了抿唇。

艾琳娜：美为什么抓我？

纽约：不知道

艾琳娜：（心想：可能祂脑子里哪根筋抽了。）

纽约耸耸肩，笑得混不在意。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话题零碎，却意外地让房间里的玫瑰味没那么闷。直到餐盘见底，纽约把空托盘端起。

纽约：我走了哈，晚上可能祖国大人亲自来

帘布重新垂落，光线被切成细条。脚步声渐远。光柱里的灰尘继续缓缓飘动，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瓷的办公室里，时钟指向下午两点四十。桌上的咖啡早已凉透，祂却一口没动。屏幕上是京传回来的监控定格——那辆灰黑色面包车尾灯处，银灰底漆像一道被撕裂的伤口。

指节因长时间敲击键盘而泛白。

俄端着一杯冷透的黑咖站到祂身侧，声音压得极低。

俄罗斯：先眯一会儿，瓷。艾琳娜不会有事

瓷摇头，嗓音哑得发涩。

瓷：不行。她还没找到

话音未落，耳机里“嘀”地一声——京的电话切进来。

北京：大当家，抓到画面了：14:03，一辆灰黑色面包车闯灯，车牌被布蒙着，但车尾有剐蹭，银灰底漆露出来。最后轨迹——白宫东南角安检口附近

俄的指节在杯沿轻敲，冷声补刀。

俄罗斯：……美利坚

瓷立刻拨号。

嘟——

豪车车门“嘭”地合上，美踏出后座，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的烟。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动的“瓷”让祂眉峰微蹙。

美利坚：哟，瓷，有事？

瓷的声音透过话筒带着冰渣。

瓷：艾琳娜失联四小时。最后一次定位在你白宫附近

美边走边笑，脚步在长廊里拖出懒散回声。

美利坚：所以呢？

瓷声音冷下去。

瓷：她是不是在你那儿？

美利坚：不在

瓷的嗓音陡然沉到底。

瓷：若她少一根头发——

嘟——忙音。

瓷攥紧手机，指节泛白。俄抬手按住他的肩，眸色同样冷透。

白宫·行政楼

华盛顿正批文件，门被猛地推开。

美利坚：Where's the phone?（手机呢？）

美言简意赅。华愣了半秒，从抽屉取出艾琳娜的手机。美接过，转身就走。华望着瞬间空荡的门框，眨眨眼。

华盛顿：Ah（……啊？）

别墅·二楼房间

艾琳娜贴着墙根，把耳朵压在门板上。走廊尽头传来急促靴声——一下、两下，像直接踩在她鼓膜。她迅速退回床边，坐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金属细链发出细微碰撞。

门锁“咔哒”旋开。门被推开，美利坚大步进来，抬手一抛。手机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啪”地落在艾琳娜身侧的床褥。

美利坚：给瓷报平安，说你没事

祂声音低沉，带着一点刚赶路的哑，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艾琳娜抬眼，灯光下，美利坚身形挺拔，喉结与下颌线条分明，蓝眸冷得像冬夜海面，短发利落地落在眉骨。

她喉头动了动，指尖摸到手机冰凉的金属壳，屏幕上，未接来电的提示红得刺眼：瓷，17通。

玫瑰香在空气里浓得几乎有了重量，像糖浆一样黏住喉咙。艾琳娜盯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屏幕的光把她的脸照得近乎透明。

艾琳娜：（心想：我凭什么听你的？）

念头刚冒出头，美利坚便低低地笑了一声，那声音像冰棱划过玻璃，尖锐而凉薄。

美利坚：就凭台在我这儿

祂微微俯身，阴影覆住她半张脸。

美利坚：要是不想让祂出事——

艾琳娜：你敢！

怒火冲到喉口，艾琳娜几乎咬碎后槽牙。

艾琳娜：（心想：拿台来威胁我？！）

黑雾自她脚边悄然翻涌，潜意识在脑内尖锐示警。

潜意识：忍住！别让祂发现

艾琳娜深吸一口气，胸腔像被冰锥扎破，疼得发颤。她颤抖的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六个字。

艾琳娜：瓷先生，我没事

发送成功的“咻”声像一记闷雷。美利坚直起身，唇角勾起满意又危险的弧度。

屏幕暗了又亮——

瓷：定位？需要我去接你吗？

艾琳娜盯着那几个字，眼眶发热，却一个字也不敢再回。美利坚俯身，指尖轻敲她手背。

美利坚：手机给我

艾琳娜没有动。

美利坚：乖

声音低得像情人耳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艾琳娜缓缓松手，手机被抽走，屏幕在祂掌心熄灭。

房间重归寂静。

艾琳娜垂下眼，掌心滚烫得几乎要把空气熔出一个洞，心里暗暗咬牙，哼了一声。

艾琳娜：（哼！到时候我要告诉瓷爹！）

她攥紧被链子勒住的手腕，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却没让一丝情绪流露出来。

瓷盯着屏幕，指尖在“需要我去接你吗？”那行字上悬停了三秒，却没有新的气泡弹出来。没有定位，没有解释，连一个“好”字都没有。屏幕自动暗下去，映出祂微蹙的眉。

瓷的指节无意识地敲在桌沿，一下、两下，节奏越来越快，却敲不出任何答案。

俄罗斯：怎么还没回信息？

俄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点压抑的急切。

瓷沉默片刻，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瓷：艾琳娜不会无缘无故断联，她更不会在报‘没事’之后，连定位都不发，除非，她根本发不出来

俄皱眉。

俄罗斯：那怎么办？

瓷起身，祂的倒影映在窗上，眉心那道平时被温和掩盖的锋利此刻完全暴露，像一把出鞘却找不到落点的刀。

瓷：既然琳娜能发信息，说明她没事

俄沉吟片刻，又问

俄罗斯：要是别人发的消息呢？

瓷摇头，语气里带着一点冷意。

瓷：美不会这么无聊

-------------------------------------

艾琳娜：啊——！好无聊，好无聊！

艾琳娜把后脑勺重重砸回枕头，镣铐“哗啦”一声抗议。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晃了晃，投下一地碎光，像撒碎的玻璃糖纸。

潜意识盘腿坐在纯白空间里，单手托腮，语气懒洋洋。

潜意识：那就别嚎了，计划逃跑

艾琳娜：可要是再被抓回来怎么办？

艾琳娜翻了个身，链条跟着“叮叮当当”。

艾琳娜：小说里都说，逃跑失败会被关小黑屋、不给饭吃、甚至……

她打了个冷颤，声音低下去。

艾琳娜：现实可能比小说更离谱

潜意识：……

潜意识沉默两秒，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潜意识：行，那先解决手机问题

艾琳娜：对啊！

艾琳娜立刻坐起，镣铐被拉得笔直，金属边缘在皮肤上勒出浅浅红痕。

艾琳娜：把我关起来就关起来，干嘛连手机都收走？我还想看祂们的视频呢！

潜意识：停

潜意识抬手，做了个夸张的暂停手势。

潜意识：这不是重点

艾琳娜泄气地倒回去，用脚尖去勾床幔流苏，粉色绒球被她拨得左右摇晃。

艾琳娜：再没视频看，我就要长蘑菇了……

潜意识：那就长吧

潜意识摊手，语气轻快得像在讨论天气。

潜意识：至少蘑菇不会担心断更

艾琳娜猛地坐直，镣铐“哗啦”一声脆响，像替她敲开话匣子。

艾琳娜：喂，你想不想听关于祂们的？

潜意识懒洋洋地托着下巴，眼里闪着促狭的光。

潜意识：哦？说来听听

艾琳娜深吸一口气，声音像开闸的小溪，一股脑儿往外涌。

艾琳娜：我跟你说，祂们长得一个比一个好看——

艾琳娜：瓷爹那种温柔，像冬天里刚好晒到身上的太阳，可我不知道那温度是真是假，怕一靠近就化了

艾琳娜：俄看上去冷冰冰，其实骨子里暖得很，像冻河底下悄悄流的温泉。

艾琳娜：美嘛，狡黠得要命，对小部分“人”笑得跟狐狸似的，偏偏那张脸好看得让人没法生气

艾琳娜：法……法简直会下蛊！一句‘mon petit chou’就能把我的魂勾走一半

艾琳娜：英看起来禁欲又绅士，可谁知道西装底下是不是藏着一把软刀？

艾琳娜：小巴和白俄像刚出炉的香香软软小蛋糕，咬一口才发现里面是黑芝麻馅

艾琳娜：乌呢？乌像深夜的湖面，平静得能映出星星，也映出我的倒影——我挺喜欢那倒影的

艾琳娜：至于德……斯文得像个大学教授，可谁又敢说祂不会把粉笔折成两段？

她越说越快，眼睛亮得像装了小灯泡。潜意识偶尔“嗯哼”一声，像在应和一首跑调却认真的歌。

说到最后，艾琳娜的声音轻了下去，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艾琳娜：还有……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这句话落下，房间忽然安静。玫瑰香不再刺鼻，吊灯的光也变得柔软。

潜意识没再出声，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像替她掖好被角。

夜深了。

白宫西翼的会客室灯火通明。一位身姿修长的“人”踏过地毯，皮鞋跟在大理石上敲出低沉的鼓点。

祂抬手，指节在门板上轻叩三下。门开，美利坚倚在桌边，金发散落，笑得像刚磨好的刀锋。

美利坚：晚上好，合作愉快？

来“人”露出一张被夜色雕刻得过分好看的脸。

？？？：当然。条件，我们慢慢谈

————————————————

未完待续

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