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朗(6)
下午五点三十分,斜阳的高温烘烤着这座古朴而又逼仄的城中村,走在路上的人们无不是大汗淋漓,少女们补了又补的妆,没坚持几步路又被汗水冲掉了大半。
村中央拆楼的机械响声、砖块掉落的撞击声和铲车运转的轰鸣声都还在持续不断,巨大的声响震得人们的耳朵都麻木了。
杨若澄窝在沙发吹着风,感觉风扇还没打开几分钟,发动机就烫得要冒烟了,连吹出来的风都是烫的,不大会儿的功夫,她散落下来的头发就湿透了。
“你热吗?”杨若澄挽起汗津津的长发,朝着厨房喊。
片刻,梁修从门后探出一颗大汗淋漓的脑袋,“你说什么?”
“我问你热不热!”杨若澄重复,话落就往窗外厌恶地瞥了一眼,埋怨这恼人的声音咋呼得她头疼,说话都得用喊的。
梁修用手背揩了一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笑得憨憨的,说:“还行!”
杨若澄看不下去了,从沙发上下来,三两下就把风扇给抬到了厨房门口,调好方向对着梁修吹。
“你留着自己吹啊,我不热。”
“你看你这汗,再不吹吹,等会儿菜都不用放盐了。”
梁修闻言先是一滞,随即笑出了声。
“我去房间吹空调,做好了叫我哦!”杨若澄笑得俏皮,说着便把头一转,进房间去了。
房间离工地更近,仿佛那机械就在自己的窗外一样,声浪一道接一道地从窗户闯进来,冲击着杨若澄的耳鼓膜。
她进房间后就把阳台的门和窗户关得死死的,虽然杯水车薪,但好在是能减轻一点声浪的冲击感,让耳朵好受些。
随后,杨若澄便趴在工作台前吹着空调犯迷糊。朦胧中,她仿佛听到了拆楼声中夹杂着另一种机械的声响,这种声响是之前几天里没有的,但要具体说出是个什么动静,她又猜不出来。
混沌中,时间就那么一点点过去了,声响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了。杨若澄再睁眼时,房间里已经变得昏暗。
梁修敲门进来,恰巧看见杨若澄从工作台上爬起来,睡眼惺忪,额头被压出一个鹅蛋大小的红印子,神情懵懵的,简直都要把他萌化了。
杨若澄是被他掺着到餐桌前的,在见到那一道香气扑鼻的麻辣虾时,瞌睡的劲儿瞬间没了,落座就是吃。
饭后,俩人又在房间里吹着空调聊起杨若澄的工作,聊她画画的历程。梁修是学设计的,也有足够的绘画功底,所以两人聊起来特别投机,眨眼间就到了夜里十点多。
杨若澄担心梁修夜里开车危险,所以跟狗子一起把他“轰”到了玄关,让他早点回去。
梁修不舍地将她拥入怀中,下巴贴在她肩窝上蹭了蹭,才贴着她的耳侧道别:“我走了,你早点睡,别熬夜哦!”
杨若澄乖乖点头,“知道了,你到家给我打电话。”
“好,那我们梦里见。”
梁修感觉心里甜津津的,情难自已地在她额头上吻了吻。
被她记挂的感觉真好。
梁修出门后,杨若澄回到沙发上发了会儿呆。她听着外面的动静,感觉今夜格外安静,安静得都让她有点不适应了,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她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回过神来,然后就去洗澡睡下了。正当她迷迷糊糊要睡着时,梁修的电话就到了。他报了平安和晚安,就让她继续睡了。在睡着之前,她还惦记着明天要带面团儿去洗澡。
轰隆!
一声闷雷突然炸响,仿佛天际裂开了巨大的缝隙。
杨若澄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心脏剧烈跳动。
轰隆!又一声巨响,紧接着,密集的雨点如千军万马般砸向窗户,噼里啪啦的声响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狂风呼啸着掠过楼宇,裹挟着暴雨拍打着一切,窗外瞬间成了混沌的水幕世界。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将房间照得惨白,转瞬又陷入无尽的黑暗,只留下令人心悸的雷声在耳边回荡。
杨若澄缩在被子里眨了眨迷蒙的睡眼,借着闪动的雷电之光扫视了一眼四周,发现她并不是在自己的房里,而是在一个陌生的,满是脏污的房间。
房间异常昏暗,某个角落里发出阵阵酸馊味儿,脏污的窗帘把窗封得死死的,只能从缝隙里钻入一点点微光,整个房间压抑得让人窒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