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词陵12

在花楹的酒和金针疏导下,慕词陵体内那要命的灼痛确实减轻了。最明显的是,他不再像刚来时那样,时不时就眼神发直,一副随时要暴起杀人的疯样。

现在他疯还是疯,但疯得……有点规律了。大部分时候只是阴沉沉地坐在角落里,或者一声不吭地劈他的柴。

这天晌午,日头毒得很,酒馆里没什么客人。伙计来福拿着块半干的抹布,慢吞吞地擦着桌子,眼皮耷拉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角落里,慕词陵忽然开口:“我要喝酒。”

声音不高,带着点刚睡醒似的含糊,却把来福吓得一个激灵,抹布差点掉地上。他脖子僵硬地转向声音来源,正对上慕词陵望过来的视线——那眼神……说不出的可怕。

来福就是觉得脊背发凉,好像被什么冰冷的活物给盯上了。

他腿有点软,下意识就扭头去看柜台后的老板娘。

花楹正在理账,闻言抬起头。她看了看慕词陵,又看了看脸色发白的来福,没说什么,只是放下手里的笔,转身从身后的酒架上,取下一个青瓷坛子。不是给寻常客人喝的烧刀子,是稍微好点的那种,她自己偶尔会小酌一杯。

她单手抱着酒坛,拿了个干净碗,走到慕词陵那桌放下,将碗摆在他面前。全程没说话,动作自然得像是在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慕词陵也不客气,拍开泥封,给自己倒了一碗。酒香散开,带着点果子的清甜气。他端起碗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然后继续望着窗外白晃晃的戈壁出神。

来福看着这一幕,心里头直打鼓。老板娘这是……真挺看重这煞神啊?连好酒都舍得拿出来随便他喝。他想不明白,老板娘从前找的那个打手多好啊,听说是从北离来的落魄书生,叫什么……君玉?

记不清了。

反正人长得俊,武功也好,说话还斯文有礼,除了爱喝酒没别的毛病。哪像现在这位,白头发,红嘴唇,眼神吓人,往那儿一坐,跟个索命鬼似的,上次不小心和他对上眼,害得他回去做一晚的噩梦。

来福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卖力擦起桌子,只盼着离那角落远点。

花楹坐回柜台后,重新拿起笔,笔尖却悬在账本上,半天没落下。她余光能瞥见慕词陵沉默喝酒的侧影,白色长发垂在肩头,红衣在昏暗角落里依旧显眼。

这人……省心。给口酒,给个地方待着,就能安安静静坐着,不惹事,还能镇场子。

她垂下眼,在账本上记下一笔“酒一坛”。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慕词陵又喝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心底一丝若有若无的烦躁。

这感觉陌生又古怪。

他握着粗糙的陶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窗外的阳光刺眼,晒得后院那棵枯胡杨的影子缩成小小一团。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还没被关进棺材的时候,好像也有过这样无所事事的、安静的午后。只是那时候身边是谁,是什么光景,已经模糊得像隔了层血雾,看不清了。

他甩甩头,把碗里剩下的酒一口喝干。那些陈年旧事,想它作甚。

酒馆里静极了。只有来福偶尔挪凳子的轻响,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风沙呜咽。花楹歪在柜台后,看着外面的风沙小口抿酒。慕词陵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像是睡了,只是握着空碗的手指,依旧微微绷着劲。

两人隔着半个大堂,各做各的,互不打扰。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酒香,混着戈壁干燥的热气。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