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56

她就是阿楹。同名,相似的眉眼,还有那一模一样的酒香——他绝不会认错。

酒肆里那个警惕如小兽的女子,就是他寻找二十年的人。

雪越下越大,王林的白衣几乎与天地融为一体。他不想离开,想一直看着她。

但他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她警惕心强,他要慢慢来,像雪落无声,像酒香渐浓,直到她再次接纳他。

很快,他还会再回来。

雪一直下了整整三日。

雪停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酒肆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花楹将新酿的酒一坛坛摆上架子,酒坛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板娘,那位阔绰的客官还会来吗?”阿福一边擦桌子,一边眼巴巴望着门口,“他给的赏钱可真多。”

花楹的手顿了顿,眼前浮现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男子确实特别——不是说他俊逸的相貌,而是那种与这烟火人间格格不入的气质,仿佛雪原上独行的孤狼。

“修士们行踪不定,哪会惦记我们这小酒肆。”她语气平淡,将最后一坛酒摆正,“去把后院晒的药材收进来,看天色下午可能要下雪。”

阿福撇撇嘴去了后院。花楹走到柜台后,取出账本开始记账,却发现自己写错一个数字——这是今天第三次出错了。

她搁下毛笔,轻叹一口气。不得不承认,那个白发男子确实在她心里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那日他临走时的眼神太过复杂,像是透过她在看某个遥远的影子。

“痴心妄想。”花楹自嘲地摇摇头,将写错的账页撕下重写。

她太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了——修士与凡人,就像天上的鹰与地上的蚂蚁,根本在不同的两个世界。

她见过太多被修士一时兴起带走的凡人女子,最终不是被抛弃在某个陌生的城镇,就是成修炼路上的牺牲品。

窗外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花楹抬头望去。几个穿着补丁棉袄的孩子正在雪地里追逐,脸蛋冻得通红却笑得灿烂。

这才是她这一世的人生——平凡、踏实,没有那些飞天遁地的幻想。

“老板娘,药材都收好了!”阿福抱着满怀的草药从后门进来,“对了,西街的赵掌柜说想订十坛'杏花春',问能不能便宜些。”

花楹的思绪立刻被拉回现实:“告诉他老规矩,十坛以上每坛便宜五个铜板。”她快速心算着成本,“但要先付三成定金。”

接下来的几日,花楹忙得脚不沾地。赵掌柜的订单要赶,新一批酒曲要准备,还要应付越来越贵的粮价。

每当夜深人静时,她累得倒头就睡,哪还有心思想什么白衣男子。

寒风呼啸,细雪如絮,青霖镇的长街被一层薄雪覆盖,行人稀少。偶有几个穷苦人缩着脖子匆匆走过,冻得发青的手指攥紧破旧的棉袄,呵出的白气转瞬便被风吹散。

花楹坐在柜台后,指尖冻得微红,正低头拨弄着算盘。她青丝松松绾起,一支木簪斜插,杏眼低垂,唇角噙着浅笑,似春水般温柔,却又带着几分生意人的精明。

酒肆内温着几坛酒,香气氤氲,飘散在长街上,偶尔有受不住寒的路人推门进来,买一碗最便宜的浊酒,只为暖一暖冻僵的身子。

花楹并不介意这些穷苦人的光顾,她自己也曾在寒冬里冻得发抖,知道一口热酒的珍贵。

正算着账,忽听门外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阿福的惊呼——

“老板娘!有人晕在咱们门口了!”

花楹抬眸望去,只见酒肆门槛外倒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棉袍破旧,露出几缕絮棉,背上的旧书箱歪斜着,整个人伏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阿福搓着手,有些无措:“怎么办?要不要……把他挪远些?免得挡着门,影响生意。”

花楹没立刻回答,而是缓步走到门口,低头看向那书生。他的脸半埋在雪中,只露出半边侧颜,苍白如纸,却莫名让她心头一跳——恍惚间,竟有几分像那个白发男子。

可她知道,眼前这人绝不是那个煞神。

书生的气息微弱,是彻彻底底的凡人,没有半点修士的凌厉,更无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只是个冻僵的落魄书生,或许连一碗热酒的钱都付不起。

理智告诉她,不该多管闲事。这世道,路边晕倒的男人最好不要捡,谁知道会惹上什么麻烦?

可鬼使神差地,她还是开口——

“把他搬进来。”

阿福一愣:“啊?”

“搬进来,放在火炉旁。”花楹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阿福虽不解,但还是照做,费力地将那书生拖进酒肆,安置在角落的矮榻上。

花楹取一碗温酒,走过去,捏住书生的下巴,迫使他微微张口,将半杯热酒灌了进去。

酒液入喉,书生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缓缓睁开眼——

那是一双极黑、极深的眼睛,如墨般沉静,却又带着一丝迷蒙。

他怔怔地看着花楹,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

“在下王林……多谢姑娘相救。”

Mo琳琅:哪怕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救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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