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55

次日，细雪如絮，飘落在青霖镇的石板街上。

花楹支起窗棂，让清冽的晨风裹着雪片卷入酒肆。她捧着一杯温热的"杏花春"，看热气在冷空气中氤氲成雾。

“老板娘，这雪下得，怕是一整天都不会有客人了。”阿福慢吞吞地擦着桌子，愁眉苦脸，“这个月的工钱……”

花楹抿了一口酒，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胃中：“放心，少不了你的。”

她目光扫过空荡荡的街道，几个裹着破旧棉袄的穷苦人匆匆走过，缩着脖子躲避风雪。

这样的天气，确实不会有什么生意。但花楹反而松了口气——

没有客人意味着没有麻烦。在这乱世中，安稳比银钱更珍贵。

她正出神间，忽然感到一阵异样的寒意。不是风雪带来的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颤栗，仿佛被什么凶兽盯上一般。

街道尽头，一个白色身影缓步而来。

那人一袭白衣胜雪，几乎与漫天飞雪融为一体，唯有那一头如霜白发格外醒目。他走得很慢，每一步却像是丈量过般精准。

随着距离拉近，花楹看清了他的面容——剑眉星目，轮廓如刀削般锋利，本该是极好看的相貌，却被那双冰冷得不似活人的眼睛衬得令人胆寒。

花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酒杯发出轻微的"咔"声。她见过不少狠角色，但从没有一个人能让她只看一眼就整个头皮发麻的。

那白衣男子身上散发的气息，不只是杀气，而是某种更本质的东西——仿佛他本身就是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死亡的化身。

“老板娘？”阿福疑惑地唤道。

花楹没有回答，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上。男子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忽然抬头，目光如电，直刺而来。

那一瞬间，花楹感到全身血液都凝固。那双眼睛里没有情绪，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像是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深渊。

她本能地想要后退，双腿却像生了根一般无法移动。

混沌秘境深处，王林缓缓睁开猩红双眸，“阿楹，终于找到你了！”

此时，王林在酒肆门前停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花楹头皮发麻，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暗自懊悔今日开门营业的决定，现在只希望这人赶紧离开。

出乎她意料的是，男子冷峻的面容忽然柔和几分。“一坛你喝的这种酒。”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奇异的韵律，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一般生硬。

花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是在点单。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客官要温酒吗？”

王林微微颔首，径直走入酒肆，选了最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

花楹深吸一口气，转身去取酒。她的手微微发抖，差点打翻酒坛。阿福想上前帮忙，被她用眼神制止——

“姑娘，这酒叫什么？”王林放柔声音，努力收敛杀气。

花楹心头一跳，强作镇定地回答：“杏花春，是自家酿的。”她将温好的酒倒入瓷壶，小心地放在男子面前。

王林没有立刻饮用。他抬眸看她，眼神柔和：“你很怕我。”

花楹心头一跳，脸上笑容不变：“客官说笑了，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贵客。”她顿了顿，又奉承一句：“我只是从未见过客官这般俊秀的男子。”

听到她的夸赞，王林唇角微扬，这个称不上笑容的表情却让他整个人鲜活几分。

花楹暗自松了口气，恰在此时，门口又进来几个熟客，她连忙借机离开。

“老板娘，今日的'杏花春'比往常更醇啊！”熟客们寒暄道。

花楹笑着应和，眼角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角落里的白衣男子。那人安静地坐在那里，慢慢地喝着酒，雪光透过窗纸映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孤寂的轮廓。

天色渐暗，酒肆里的客人陆续离开，唯有那白发男子依然未动。阿福凑过来小声道：“老板娘，那位客官该不会没钱结账吧？”

花楹警告地瞪了他一眼，阿福立刻缩了缩脖子。就在这时，白衣男子忽然起身，动作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地。

他走到柜台前，放下一块银子：“酒钱。”

花楹看着那块足以买下十坛"杏花春"的银子，刚要开口找零，男子却摇摇头：“不必了。”

阿福在一旁眼睛发亮，等男子走出门，立刻喜笑颜开：“老板娘，这位客官真大方！赏钱比我月钱还多！”

花楹没有回应。她望着门外渐远的白色身影，心中莫名升起一丝疑惑。那人临走时的眼神，竟像是看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温柔得令人心颤。

风雪中，王林缓步而行。他听见店小二的欢呼，却没有回头。二十年的寻找，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