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争执(重修)

从正殿出来,霁毓思绪万千,师父要他自重自爱,不准再去奢求神皇的宠爱,这些话与昔年在歆柔宫幽闭,四姐姐对他说的大同小异。

霁毓是这样想的,师父在正殿里说了,今后会好好待他的,况且弟弟也喜欢他,如此一来,霁毓倒也不那么在意神皇处的宠辱了。

霁毓一边释然地想,一边迈着四方步往玉润堂走。

梧桐苑悄怆幽翠,花木葳葳,见霁毓过来,凤举旋即扑腾着翅膀从梧桐树枝上飞到霁毓身前,凤举一直在这等着霁毓,惊喜地说:“哥哥终于回来了。”

霁毓温柔地抱起凤举:“凤举不是午睡吗?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他知道凤举不是真的想困倦,他只是在为他和师父单独相处创造机会。

凤举即刻解释道:“哥哥不知道,我在树上睡的!”

霁毓笑态温情,心中觉得凤举有趣:“那哥哥过来可有吵着你午睡?”

凤举在霁毓怀里手舞足蹈,一面摇头一面摆手:“没有没有!我没睡,一直在这里等哥哥回来。”

听着小团子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霁毓暗自心谤,适才在树上睡,如今又没睡。

凤举后知后觉的回味着自己的话,也觉得好笑,小团子眼珠子一转,遂顾左右而言他道:“哥哥!我……我是有事找哥哥的……”

霁毓眼睛微眯,问道:“什么事?”霁毓不明白,一岁的婴孩能遇到什么事。

不过霁毓也不觉得是什么天大的事,毕竟孩子遇到事,最先想到的不都是找母亲吗?

凤举小表情显得有些紧张,神秘兮兮的说:“进去再告诉哥哥。”

霁毓点头应下,抱着小团子缓步进了梧桐苑,霁毓手上动作轻柔,凤举被霁毓放在卧榻之上,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生怕摔了损了。

“哥哥打开看看。”凤举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匣子递给霁毓,小团子原本严肃的神情也在此刻缓和许多。

霁毓应道:“好”,他打开匣子,看到的是满满当当一大堆各式各色的点心,色泽上佳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凤举很是兴奋:“凤举不知道哥哥的喜好,这里面有翼合的点心,也有从人间搜集的,都送给哥哥,希望哥哥不要嫌弃。”

霁毓身形一顿,很是惊讶地盯着那盒糕点,其中一色糖糕方才在凤毓宫见过,想来是师父给凤举的,这是凤举送他的第二份礼物,第一份是拜师学艺的机会。

霁毓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感动,霁毓收敛了笑容,亲昵地捏捏凤举的鼻尖,:“凤举送礼物给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

“凤举也喜欢这些吗?”霁毓把匣子盖好,问道。

凤举微微扬起下巴,傲然道:“当然了,我都替哥哥试过了,全都好吃!所以才送给哥哥。”

凤举话锋一转,拉着霁毓坐下:“玉润堂好不好啊?哥哥还习惯吗?”

霁毓无奈一笑,说道:“哥哥也不知道玉润堂什么样,哥哥才从师父那出来,就被凤举带到梧桐苑了。”

凤举先是一惊,旋即看向霁毓的表情尴尬起来,脸蛋红扑扑,不好意思地说:“啊?那哥哥先去看看吧。”

凤毓宫殿宇众多,凤举初来乍到,也只知道凤毓宫里有个玉润堂,但他从未踏足此处,故而对玉润堂内部面貌一无所知。

霁毓眉目含笑看着凤举,勾唇道:“好。”

*

玉润堂富丽堂皇、仙雾袅袅,实在是个静心修炼的绝佳之地,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后院的天昇仙池水流平缓、清澈见底,当他靠近池边,无数龙鱼朝他探出头,游得欢快。

看着池中的龙鱼,霁毓无端地心脏抽痛。

止言啊。

他进了内阁换了身天水碧色的云绣衫,霁毓躺在柔软的卧榻上,脑海中思绪万千,他想起止言,止言从前是爱吃鲈鱼的,几百年来对他的忠贞不渝,无论他落魄、风光,这只橘猫仙始终没有离开他,与他同甘共苦百余年。

霁毓心里咯噔一下,猛然间想到了师父,师父对他的青睐是否太过突然了呢?毫无征兆地从冷漠到热络竟始于瞬息之间。

霁毓手心沁出了冷汗,他飞快跑到内室的软榻里面,盖在身上的锦被揉的一片湿热,他不明白母亲的垂爱是何缘由?因为他可怜吗?

神域孤苦无依的孩子多如细雨,为何偏偏是他呢?是因为莫天神女心系苍生?又或者是因为弟弟的抬举引荐?

不管是何缘由,霁毓也不愿再失去这份爱重。

其实……师父轻轻抚摸他的头顶时,他的心中有一股暖流汹涌澎湃,激荡得他眼眶泛红,泪水竟在不觉间滑落,那是无法言喻的受宠若惊。

睫毛间晶莹闪烁的泪花,仿佛无声地诉说着这份突如其来的关怀带给他的深深触动。

但是,他不会只贪图享受,他不会将母亲、止言的死抛诸脑后。

霁毓眼底暗波翻涌,温润的瞳仁中闪过一丝隐匿的杀意。

在凤毓宫数月光阴,霁毓也过了一段幸福安定的时光,隐凰一视同仁,但凡凤举有的,霁毓也不会少。

六月份的天气变化莫测,须臾之间湛蓝的碧落已不复晨时的霁媚无云、风和日丽,取而代之的是电闪雷鸣,黑云压城。

霁毓坐在小书案前练字,殿外哗啦啦的雨声似乎并不影响他在宣纸上落笔的进程,门外有仙童走进来通传,道:“上神,小殿下来了。”

霁毓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凤举的步伐很是匆忙,他望着霁毓,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带着淡淡的忧郁,凤举唤了一声:“哥哥。”

霁毓焦急道:“怎么了,凤举?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大的雨,怎么你也不撑把伞呢?”见凤举情绪不振,浑身湿透,霁毓忙牵着他去更衣。

换好了衣裳还不算,霁毓拿了床云被把小团子裹住。

凤举被霁毓裹得严严实实,凤举立马步入正题,道,“哥哥从前的事,我都知道了,我相信哥哥没有推宜神妃,没有存心加害宜神妃的孩儿。”

霁毓鼻子一酸,蹲下去摸摸凤举的软乎乎的小脸,霁毓慌兮兮的,连声音带着颤栗:“你……你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凤举很生气,狠命地揉搓着云被,愤然道,“皇长子宫中的仙童们在常春亭议论,我本是要去找六姐,恰好经过那里,所以听到了,气死我了!我已经告诉了母亲,要母亲责罚他们!”

霁毓的唇角不易察觉的微微上扬些许,他心中暗暗得意,凤举唤他“哥哥”,却称琉羽作“皇长子。”

霁毓表面上嗔怪他,实则万分感激凤举待他之心:“你……不必为了我,不过闲言碎语,我都听习惯了,怎能因为这种小事……叨扰了师父。”

听了这话,凤举便不干了,从云被中跳出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霁毓:“哥哥!哥哥说与我是兄弟,本应相互照应的,而今哥哥受人辱骂,我…我不该维护哥哥吗?再者说,母后既向父皇说收哥哥为徒,便不会不予理睬……”

霁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也没法压制感激涕零的情绪,他紧紧抱住凤举,抽噎道,“凤举,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也谢谢你的这份情谊……幸好,幸好我能有你这般心善的弟弟。”

凤举轻拍着霁毓的背心,小声安慰道:“哥哥,别、别哭!哥哥没有错,哥哥不该为了他们哭。”

半晌听不到雨声,凤举看了看窗外,提议说:“哥哥,雨停了,咱们出去走走吧。”

霁毓破涕为笑,说:“好啊,就去六姐宫里吧。”

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空气中青草混杂着泥土,散发出一股清甜味。

“兄长!数日未见,汝安好乎?”

琉羽!霁毓的脸色骤然垮了下来,这声音霁毓再谙熟不过了。

霁毓不卑不亢道:“承蒙殿下挂碍,师父厚爱,本神自然……”

琉羽不等霁毓说完,便将目光挪到凤举身上,狭长的眼眸透露出算计的意味,他笑着打岔:“啊呀!二弟当真玉雪可爱啊,又是翼合公主的儿子,修养自然不是我们能够相比的。”

翼合已被夷为平地,哪还有什么公主,琉羽说这话的恶意昭然若揭。

凤举瞪琉羽一眼,反问道:“兄长这话说的真奇怪啊!兄长的母亲难道不是公主吗?瑜神妃难道没将皇兄教养好,皇兄竟要歆慕凤举?”

琉羽到底忌惮隐凰,并不敢对凤举动手,只不悦地剜他一眼:“二弟说的什么话?我母妃是白燕族公主,我母妃的人格岂容你肆意揣度?”

霁毓将凤举护在身后,轻轻笑出了声,关切地看着琉羽:“殿下的嗓子这么快就好了啊?”

琉羽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霁毓揶揄道:“数日前,殿下滥杀无辜,神皇赏你一顿板子,当时殿下的叫声很是凄厉呢!本神还担心得紧,以为殿下天籁之音会断送于此,如今看来,是本神多虑了呢。”

此言一出,被霁毓藏在身后的凤举偷偷捂着嘴笑。

被踩到尾巴的琉羽,登时气的满脸通红,他怒不可遏地指着霁毓:“你!”

(未完待续)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