贬谪(重修)
凤举抓着霁毓的衣摆,一脸的纯真,奶声奶气道:“有苏上神说得对,兄长果真身强体健,还生了一副好嗓子,这才是惹人歆羡呢!”
诚然凤举不懂霁毓言语中暗戳戳的恶意,一心以为哥哥在嘲讽他身体弱,便附和着说。
凤举的确不喜琉羽,他初入神域时,便知道琉羽滥杀皇长子宫中侍卫,后来他求母后抚育哥哥,没过几日,琉羽棒创尚未痊愈,便急匆匆过来,却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只喋喋不休地辱骂哥哥。
言辞恶毒,且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凤举很难信服这些话,怎么听都像是蓄意陷害。
琉羽气的脑壳疼,不识好歹的小畜生,果真是亡国公主会生养啊!
当然!他只能这样想想,并不敢真的说给凤举听。
“小畜生!你竟敢嘲讽本殿?”
琉羽怒色大显,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去抓起霁毓的衣襟,抬掌向霁毓脸上掴去。
凤举咻一声腾空飞起,打开琉羽的手,巴掌并未落在霁毓脸上,却在半空中被人一把用力抓住,再动弹不得。
隐凰乘着凤撵,轿子从仙童肩头缓缓落下,坐上的女人衣饰华丽,气度不凡,慢悠悠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放手。”
霁毓往顺着那手的方向,看向琉羽身后,立刻行礼:“师父。”
凤举也从半空中,降落下来,行礼如仪。
隐凰并不叫怀礼放手,朝霁毓凤举两人看过去,淡淡道:“免了。”
怀礼手劲大,琉羽养尊处优多年,自然承受不住,他痛呼一声:“啊!好大的胆子!你是哪个宫的侍卫?”
琉羽白皙微粉的手臂被隐凰的侍者怀礼死死锁着,眼看着身旁两兄弟跪拜行礼,琉羽身形一顿,直觉得心跳骤停,吓得魂不附体,浑身瘫软。
“放手。”隐凰从凤撵上下来,语气轻飘飘的,琉羽听得心里直发毛,身上早已发了一层冷汗。
好容易恢复自由的琉羽却不觉得如释重负,他两股颤颤,站立不稳,“砰”的一声跌倒在地上。
隐凰一步步逼近,琉羽瘫在地上,泪如雨下,迅疾地拖动半截身子往后退:“母、母后,母后!别、别杀我!”
隐凰抬脚,踩上琉羽的肩膀:“这天气变化莫测,眼看着是快下雨了,琴鸟……”
一个黑衣女仙应声答道:“娘娘有何吩咐?”
隐凰微微扬起下巴,冷声吩咐琴鸟,道:“皇长子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你带着他去莲花池清醒下子,六个时辰后送回……瑜妃宫里。”
琉羽怕的很了,放声大悲,他与琴鸟的背影穿过羊肠小路,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了,琉羽的哭喊声依旧余音绕梁般久久不散。
隐凰脸色变得阴郁可怖,凤举见母亲生了气,急忙跑过去:“母亲,母亲不要生气,就要下雨了,我们回宫去吧。”
隐凰阖上眼,拍拍凤举的脑袋,声音又平和起来:“你别担心,我没生气。”
隐凰捏捏霁毓的脸蛋,微微笑道:“你倒出息了不少,不再一味忍着了。”
霁毓心中窃喜,莞尔而笑道:“都是师父教养的好。”
隐凰眸中带着欣喜,故而又捏了两下,说道:“你胖了。”
霁毓疑惑满面,他胖了?真的胖了?
他抬手,探究地摸摸自己的脸,也确实觉得柔软十分。
隐凰见他不信,又补充了一句:“脸胖了,比从前圆润了不少。”
霁毓脸色绯红,轻轻拍了凤举的背心,微嗔道:“都是凤举的点心把我吃胖了。”
凤举撅着小嘴,委屈巴巴地看着霁毓,道:“难道不是哥哥喜欢,才吃多吃胖了?”
隐凰又说:“你虽然胖了,却也比凤举纤瘦好些。”
凤举小脸猝然染上了潮红,可怜巴巴地仰望着隐凰:“母亲是嫌我胖?”
隐凰屈身,揉揉凤举肉乎乎的小脸,道:“我要是嫌你胖,早就给你断食了,还容你长得比汤圆还圆?”
“母亲!”凤举说不过隐凰,小团子越发无地自容了,索性直接把脸埋进隐凰怀里。
看着凤举羞得耳朵也红腾腾,霁毓便把手伸到凤举的烫红的小耳朵,解围道:“母亲过于忧虑了,弟弟还那么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也无妨,况且弟弟这样,很可爱。”
凤举嗖的一声从隐凰怀中钻出来,自豪地说:“我可是母亲的孩子,当然可爱啦。”
隐凰玩味之心油然而生,问道:“哦?那凤举的意思是你和我一样可爱?”
凤举颔首。
隐凰笑容灿烂:“那你能像我一样辟谷吗?”
凤举立刻慌了:“啊?母亲不要啊!”他才不要辟谷,他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吃过。
*
晚间,凤毓宫传来阵阵凄婉的哭声,霁毓起初还担心隐凰,可细细一听,便发现这原是瑜妃的抽泣声。
霁毓推开门朝凤毓宫正殿看过去,只见凤毓宫灯火通明,一众仙娥皆是面色凝重地守在门前。
霁毓心道,瑜妃果然会为了琉羽来闹事,他们不愧是母子,都是这样聒噪的性子。
夜色将明,凤举躺在榻上迟迟不能入眠,凤举盯着房梁的双眼已是疲乏不堪,他这才打了一个哈欠。
见凤举还醒着,怀礼忙放下手中的花樽颔进了里间,他关切地问: “小殿下,天都亮了,您还不睡吗?”
凤举仔细地穿好衣衫起身,立在软榻旁,诧异地看着怀礼:“外面什么声音?”
怀礼如实交代:“是瑜神妃,为了皇长子受水刑的事……跟娘娘讨说法呢。”
凤举转过头望着窗外:夜色朦胧,温柔的夜风吹得梧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凤举眸中一片冰冷,呢喃道:“瑜妃教养不好皇长子,竟然还来找母亲讨说法。”
凤举三两下穿好了小白靴,说道:“我要出去走走,你下去吧,不许跟着我。”
“可是,殿下……”小殿下是公主唯一的孩子,怀礼不放心凤举一个人出去。
“我就在宫里散散心,不会走远。”
“凤举?”他才出迈出大门,一道温柔清澈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万籁俱寂的夜里,这声音格外鲜明。
凤举立刻调整好了情绪,对着来人逐步过去,凤举关怀道:“哥哥!这么晚了,哥哥还没休息?”
霁毓冷笑着从手里抖出一件披风,披到凤举身上,道:“瑜妃这样闹腾,只怕谁都睡不好觉呢。”
“我才吩咐青桐去煮了安神汤,已经让琴鸟送进去了。”
霁毓方才言绝,便听到一阵噪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霁毓往身后看过去,那人头戴玉冠,一袭白衣,正是天枢。
天枢在门外,高声道:“皇上有旨!”
大门陡然敞开,扑面而来的一股凉风吹的天枢打了一个哆嗦,只见瑜妃满脸的巴掌印,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
天枢为难地看着隐凰,遂摊开圣旨,念道:“上谕,皇长子琉羽心思歹毒,言行无状,目无法度,着革去神籍,贬入人间。”
瑜妃面色苍白,很是痛苦的样子,整个人摧枯拉朽一般倒在地上,她泪流满面,哭的嗓音嘶哑:“皇上……皇上……你怎能如此狠心啊?!”
隐凰一脚将瑜妃踢开门去,喝道:“好了!我听烦了听够了!滚回你宫里哭去。”
月光照映下下,一高一矮两个崽子看的目瞪口呆。
三更半夜,这是什么鬼热闹啊?
霁毓心中实在兴奋,心脏也疯狂地跳动,琉羽虽然没有死,不过落得这样的下场霁毓心中确实是舒爽了。
凤举凤眼圆瞪,神情十分复杂,似喜非喜,半晌只憋出四个字:“哥哥……终于……”
霁毓对凤举点点头,他眉眼带笑,眼泪肆意的流淌着。
霁毓眼中的泪珠如水晶般闪亮,瞬息间滑落下来。那几大颗泪滴径直地砸向地面,涟涟泪雨夺眶而出,坠地时发出“哒哒”响声,既沉闷又难言。
霁毓一直流眼泪,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凤举忙的劝道:“哥哥别哭,这是好事。”
霁毓伸手擦去眼泪,释然一笑,道:“的确是件好事,如此一来,也算…是为止言出口气吧。”
霁毓的情绪很快平息下来,凤举趁热打铁,又说,“哥哥别难过,止言侍卫若知道哥哥这样在乎他,也会含笑九泉的。”
霁毓说:“凤举,百年前我被谴去歆柔宫,当时只有四姐姐常去看我,母亲会托她带一些衣裳、棉被给我。”
凤举猛地点头,的眼睛陡然散发出一束光:“四姐姐温柔敦厚,是个难得的善人。”
霁毓又说:“那日在乾陵宫与你萍水相逢,我说我在一百年前,梦里见过你,那一百年来,我总是嗜睡,我就是想在梦中再见到你,因为只有你会对我笑,不会鄙夷我。”
霁毓眼中泪光闪烁,越说越激动,尤其最末的“真”字,咬的极重。“幸好,你不是我的臆想,你是真的。”
凤举坐在树凳上静静地倾听,听着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凤举很心疼哥哥,但他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不过凤举感受得到,遇见他,哥哥是真的喜不自胜。
良久,凤举看向霁毓,声温如玉道:“我会一直和哥哥在一起的。”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