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看来啊……是时候赐几门婚了……
作者许林苑：本章长
先帝在位之时，皇后与太子屡次三番，不择手段地想要将李承泽置于死地。每一次谋划，都似暗流涌动，冰冷刺骨。尽管李承泽凭借着过人的智慧与运气，一次次化险为夷，可他身边却有不少无辜之人，被这权力的纷争无情卷入，白白丢了性命。那些人的音容笑貌，时常在他梦中浮现，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而他的王妃，那个曾与他携手同行，温婉可人的女子，之所以会铤而走险去刺杀先帝，追根溯源，亦与太子的恶意挑拨脱不了干系。
太子的每一次算计，皆如同锋利的刀刃，将他们的生活搅得支离破碎。
于是，他于朝堂之上，大大方方为李承乾求情，表面上是仁慈之举，实则却是不愿对方痛痛快快死于极刑，同时亦为自己塑造的仁君人设添砖加瓦。
他精心布局，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在众人眼中，他宽厚仁慈，可只有他自己清楚，这背后藏着多少算计与不甘。
他曾无数次于深夜辗转反侧，脑海之中浮现出李承乾受尽折磨的画面。本以为到了那一刻，自己定会畅快淋漓，多年的仇恨亦定然可得以宣泄。然当那一日真正来临，当他得知对方痛苦死去的消息之时，心中竟未有半分预想中的酣畅。没有欢呼雀跃的冲动，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有的不过几分慰藉，仅仅是为那些无辜丧命之人报了仇的慰藉……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他便是那般立于宫墙之上，望着远处的天空，心中五味杂陈，面上的神情复杂难辨。
“我又如何呢？”李承泽喃喃自语，声音之中满是疲惫与自嘲，“难道我就比李承乾干净多少吗？”
他缓缓抬起双手，仿佛能看见那双手上沾满了鲜血。于这场权力的旋涡之中，他自被迫入局到主动执棋，一步一步如履薄冰，越陷越深直至无法自拔。韩涛的死，百登山的那些人命，史家镇的无辜百姓……那一桩桩，一件件，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即便皆非他亲手所为，但却又皆满含着他精心推动的痕迹，他又怎能假装自己纯洁无辜呢？
“何人还能未有苦衷吗？李承乾便不曾有吗？父皇便不曾有吗？”他望向远方的眼神略显空洞，仿若在质问自己，亦似在质问这冰冷的世界。
可惜，无人回应他……
良久，他回神，抬步下了宫墙，屏退了左右，迈着沉重的步伐，独自朝着皇陵而去。
半个时辰后，他止步于一座墓碑前。
周围气氛压抑而沉重，寒风呼啸而过，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须臾，他上前一步，掀袍，缓缓跪坐于墓碑旁，动作迟缓而沉重。随即，他抬手，轻轻抚上碑上“大庆贤忠皇后许氏之墓”几个字，手指微微颤抖，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哽咽，“阿年……皇后服毒了，李承乾自尽了……自登基以来，我日夜忙于朝政，尚未有空档前去寻他晦气呢，他便受不得那帮惯会捧高踩低的奴才的折磨，悬梁自尽了。当真是……”
他忽得嗤笑一声，“便宜他了……”
“可阿年……且不说前世你我死得何其惨烈，便说今生，比起你当初解毒之时的痛苦，他所承受……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着，他却忽觉眼前模糊了，面上不禁添了几分苦涩与思念，却不舍得抬袖去擦拭。只因这般，他方可隐隐看见那心心念念之人，便似又回到了与其共度的那些岁月一般。
“阿年……其实我觉着……陈院长与司南伯大抵是知晓你弑君之事的。之所以他们出面作证，言太子弑君，道你护驾而死，只怕是……范闲心意所驱……这份情义，我自是心领，日后亦定然拼尽全力，助范闲……护他们周全。”
“阿年，你可还记得？前世父皇赐婚了五对，其余人……即便心中不愿，亦皆有所倚仗，唯有你、我与叶灵儿，我们三人什么都没有……”
他眼前的模糊不再，目光愈发柔和起来，不禁陷入了对前世的回忆。那些艰难的岁月，他们曾相互扶持，却又无能为力……
到最后……他们只得被推着……
一步步……走向那既定的结局……
这一世，他原以为……他可以改变一切的……
可惜啊……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其间满是自责与悔恨，泪水再度于眼眶之中打转，然此番……却是始终不曾落下……
“这一世……我拼命豢养私兵，又倾力友好范闲，不过是想你们都好好的在我身边啊……可惜啊……我终究对不住你，亦对不住将军府……”
“……”
已然不知于皇家陵墓待了多久，直至他将千言万语皆说给了阿年听，直至他说不动了，膝盖亦失去了知觉，只觉周围的一切都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唯有风声于耳边呼啸……
许久，夕阳西下，天边被染成了血红色，仿若一幅巨大的悲剧画卷。
一道飒爽的身影悄然出现于他身后，他似有所觉，缓缓回身望去。
“原来是皇后啊……”他声音沙哑，面上挤出一丝疲惫的笑容。
叶灵儿上前两步，对着面前墓碑恭敬三拜。暮光之下，她的眸色晦暗不明，微微低头，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关切，“今日乃是先皇后的忌日，臣妾便猜，陛下会来此处。”
半年前，朝局初定之时，将军府已故镇南大将军许林之夫人管氏获封一品诰命，当日便当众正式宣布了公孙槿霖的真实身份，乃是将军府失散多年的四小姐许清苑。
五日后，南理新君公孙宸宇亦就“本国先皇认错公主”一事，向南庆将军府郑重致歉，并说明了南理三公主公孙槿霖，经证实，已然不在人世，以防有人冒认其身份坑蒙拐骗。
七日后，李承泽下旨，正式改年号为景盛，追封自家已故王妃，即将军府四小姐许清苑，为先皇后，谥号贤忠，葬入皇陵。待其百年身后，与之同葬。
半月后，于文武百官轮番上阵的狂轰乱炸之下，鉴于其嫡母太后尚在禁足，李承泽便请其生母淑太妃办了一场所谓的选秀，并改了其间规矩，凡未曾入选之人，皆放出宫去，不得影响其出嫁他人。
一番“严选”之下，他终是立了京都守备叶重之嫡女叶灵儿为继后。
三日后，封后大典依礼而行，只是二人以朝局未定为由，要求礼部一切从简。
当夜，二人相对而坐，目光交汇，彼此心照不宣，皆知不过一场权力交易罢了，亦是无奈之举。
许久，李承泽举杯，叶灵儿淡然一笑。随着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协议就此达成。
自此，叶灵儿为李承泽管辖后宫，李承泽尽全力保叶府安宁。
自然，经多番交涉，李承泽还留下了两名家中安分守己的嫡女为美人，协理六宫，条件亦是保其家中一世安宁。
“可是又有人来寻朕不得，便寻至了皇后那里？”李承泽起身，神色疲惫，先是揉了揉膝盖，而后又揉了揉太阳穴。
叶灵儿轻叹一声，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无奈，“不过老生常谈，此番仍是延绵子嗣之事。”
“看来啊……”李承泽轻笑，面上带着一丝苦涩，“是时候赐几门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