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决计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转眼八个半月已逝,舒雅苑与云雅苑被谢必安与谢必珩二人守得严严实实,其内状况,外人全然不知。
七月十五,一年一度的中元节如期而至。这一日,天色阴沉,乌云密布,仿佛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笼罩着天空。偶有几缕凉风吹过,带着丝丝潮湿的气息。
依着南庆的规制,中元节当日,朝廷停朝一日。上自皇家,下至百姓,家中男丁皆需各自前往祠堂,祭拜先祖。
依皇室祖制,皇帝需带领诸位在京皇室子孙前往皇陵,祭拜祖先。除二皇子李承泽、三皇子李承平、靖王李云渊与靖王世子李弘成为必要人选外,尚在禁足期的太子李承乾亦获得特旨出席。
分别三季,李承乾再度见到自家二哥,表现得异常热情。而李承泽即便内心极不情愿搭理对方,也不得不做出个姿态来。
只见二殿下如往常一般,恭恭敬敬地躬身拱手,只是特意放慢了语速,还拖长了尾音,以彰显自己的“恭顺”,“臣,见过太子殿下~”
禁足九月,李承乾已然练就了身为太子应有的伪装自觉。他一边暗自琢磨着算计自家二哥,一边却不忘虚情假意地扶了对方一把,“二哥,自家兄弟,不必多礼。”
祭拜皇陵乃是皇家大事,李承乾自然不敢有所动作。然而,这却为他的一个大计提供了绝佳的契机。
祭祖结束后,李承乾向庆帝进行了沉痛的反思,成功打动了本就偏心于他的父皇。庆帝不仅允了他今日去御花园逛逛,还将他的禁足期缩短至了一载。
公孙槿霖的身体已然恢复了九成,偶尔会在院中散步,抑或是侍弄些许花草。除用膳与入眠外,余下的时间基本上都在阅读《水浒》。
这《水浒》,乃是七月十八当日,上官瑾诺补给公孙槿霖的生辰礼物。
依着上官姑娘所言,此书乃是她在家乡之时无意间看到的,觉得故事不错便牢记于心,如今默写下来给公主殿下解个闷儿。
这一日,顶着阴霾的天空,上官瑾诺去了东山,说是要远远祭拜一下家中故人。于是,公孙槿霖便如往常一般,窝在书房的榻边看《水浒》。
却不曾想,大中元节的,皇后竟破天荒地差人来请了三公主。
公孙槿霖心中暗道不妙,却又推脱不得,只得借口回卧寝换身合体的衣服,悄悄差谢必珩设法出宫,去寻李承泽商量对策。
宫道上,阳光被两侧高大的宫墙遮挡,只留下狭长的阴影。微风拂过,带来些许凉意,吹拂着她的衣摆。两刻钟后,公主殿下跟随那宫人来到了中宫。
周围的树木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即将发生的事情而担忧。宫人推开门,做出“请”的手势,随即退后两步,“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在殿内等您。”
公孙槿霖朝殿内望了一眼,只见殿内布置得奢华至极,雕梁画栋,锦幔低垂,却是不知为何,总还是透着几分令人压抑的沉闷气息。
深吸一口气,公主殿下只得硬着头皮迈入殿内。瞬间,她只觉一股逼人的寒气扑面而来,丝丝缕缕的檀香弥漫于空气之中,却仍无法压住那股沉沉的威压。随即,她心下猛地一沉,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皇后高坐上方,脸上带着看似和善实则暗藏威严的笑容,眼神似两道冷箭一般,直直地射向她,令她不由打了个寒噤。
公孙槿霖忙掀裙屈膝,只是还未等她跪地,却见皇后挥了挥手,“公主不必多礼,本宫只是逢着中元思念家中故人,自觉格外寂寞,故而想请公主来陪着说说话罢了。”
公主殿下顺势起身,收起大礼,却还是俯身行了一礼,“谢皇后娘娘。”
说是要人家来陪着说说话,皇后却让人倒了酒。公孙槿霖心下已有思量,便几番推脱,称近来身子不适,属实不宜饮酒,却被告知此乃药酒,于身子有益。
无奈,面对皇后不容拒绝的威压,公主殿下只得硬着头皮举起酒杯,恭顺谢恩,随后一杯接一杯地陪着对方饮下。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烧得她胃里一阵翻腾。直至她面色有些微红,显然有些不胜酒力,皇后这才开口,让一旁的宫人扶她去隔壁偏殿休息。
偏殿内,光线昏暗,角落处似乎还隐藏着未知的阴影。公孙槿霖正闭目养神,便听得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她侧头,眯开眸子看了一眼,只见一身着明黄色华服之人提着一茶壶跨步而入,还回身合上了门。
随即,公主殿下心中冷哼一声,暗道那冒牌许清苑此前算计自己一事,李承乾定然是不知的,是以,他还妄图用这般相同的下作手段毁她清白。
看着太子李承乾脸上“真诚”的担忧,公孙槿霖唇角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脑中有了新的主意。
只见她假意艰难起身,无力地靠坐于床榻边上,声音虚弱至极,“太子殿下……怎会前来?”
李承乾见她如此,心下不由暗自偷笑,“你与二哥赐了婚又如何?还不是先便宜了本宫?”
见他走近,公主殿下佯装想下床却又力不从心之状,语气之中透着几分歉意,“不胜酒力,实在无法迎接太子殿下,失礼了……”
“公主不必下榻,”李承乾抬手,随即拿起一旁放着的茶盏,稍作清洗之后,认真斟了一盏,“母后素来好酒,故而本宫今日专程带了些父皇前阵子赏赐的贡茶给她,据说啊……解酒效果极佳。方才恰听母后说起,公主今日亦在中宫,且有些微醺,便想着多煮一些,来给公主亦解解酒。”
此举恰好证实了公孙槿霖此前心中的猜测,她不由心下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佯装虚弱地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多谢……太子殿下美意……”
不多时,她的眼神便开始迷离,身形亦不由自主地轻轻摇晃起来,颇有些坐不稳要倒下之势,口中喃喃自语,“怎得......这般头晕……”
随之,只见公主殿下身子一软,直直地朝一旁栽倒下去,不省人事。
李承乾见她这般,试探着轻唤了几声,又上前推了几把,见她毫无反应,心中不由一阵欢喜,嘴角忍不住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
只见他一把将昏迷之人捞了起来,揽入怀中,拇指摩挲着她的面颊,动作极尽温柔,声音却是冰冷透骨,“公主,待二哥前来,看到你我......你说,他可还会对你倾心不已?”
随即,他唤了个宫人入殿,吩咐道,“去一趟二皇子府,告知二哥,公主醉酒,与本宫一道留宿中宫。”
公孙槿霖闻言,心下顿时涌起一阵滔天的怒意。
挑衅!李承乾此举,决计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谢必珩已然悄悄入宫去寻谢必安,打算请淑贵妃出面,为公主殿下斡旋一二。
而留在二皇子府的李承泽,甫一收到那宫人的传话,顿时便又忧又怒,脸色阴沉得可怕,“你是说,公主醉酒,与太子……一道留宿……中宫!”
“是,殿下。”那宫人于宫中伺候十载,还是初次见二殿下发如此大的火,好在心理素质不错,硬着头皮接下了李承泽的质问。
“好!好样的!”瑞王殿下咬牙切齿,迈步便朝殿外走去,“无救,备车!”
而当二殿下乘着快车入宫,又快步赶到中宫之时,却被皇后一声大喝,拦了下来,“放肆!二皇子可知,擅闯中宫是何罪名?”
李承泽顿时清醒过来,暗骂李承乾阴险至极。
此举竟是一箭三雕!
其一,阿年于婚前失了清誉,自己与阿年间必生嫌隙。
其二,阿年作为未来的二皇子妃,却于婚前与太子共处一室。而太子定会反咬一口,称未来皇嫂勾引于他。此事事关南庆皇室尊严,不论真相如何,二皇子府沦为笑柄的同时,阿年亦定然逃不过一死之命运。如此,南理必定会借此发兵南境。
其三,自己得知阿年与太子同处一室,定然是火急火燎赶来。而此举,断然会有擅闯中宫之嫌。加之自己亲自求娶的和亲公主竟做出“勾引太子”之不齿举动,定然亦会牵连自己。若是再被众人添油加醋一番,自己这个二皇子,极有可能彻底失去君心。
太子与皇后!当真是好谋算!
然事情既已到了这一步,即便退,亦没有任何意义了。于是,李承泽心下一横,便打算死磕到底。即便要以命相搏,亦要为阿年尝试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