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在亘古的传说中,混沌青莲孕育了一位不同凡响的魔神,名曰:盘古。
祂的诞生象征着混沌与无序被打破,是洪荒生灵万物的初始。
远古的神祇举起了巨斧,划破长夜漫漫,折断了命运的第一个节点。
极暗的色调,挥洒上燃烧着的血液,红与黑的交织,触目惊心,又泛着残酷而绚烂的美,辉映着一个时代陨落时最后的挣扎,与新纪元的破晓。
混沌神祇们埋骨于虚空中,以残破的身躯做了洪荒的养料。
在血腥中诞生了微弱的光,是极致的纯白。
在纯白的光芒之中诞生的神邸,是圣辉灼灼的。
混沌青莲在孕育完盘古后,本该迎来死亡,却在最后一刻,一位来不及完善肉身的元神自莲身之中诞生。
仅仅是一抹元神的神邸携着万千光辉,降生在这片充满杀戮、混乱、鲜血的混沌虚空。
生机魔神。
可混沌不需要生机。
这世间的缘分非文字或语言可以详述的。
不知幸与不幸的是,那个以追求大道为目标的魔神,有了无关道途的私心。
那束光芒自此深深印在盘古的心里。
连冷眼旁观藏在元神深处记忆的太清也不例外。
祂是最后一位自混沌青莲中诞生的魔神,与盘古伴生而出。
然而盘古有大道赋予祂的责任,混沌青莲孕育祂时几近用完所有底蕴,以至于祂只是一抹没有肉身的元神。
盘古的身影高大而挺拔,支撑起祂头顶的天穹。
无尽的道意聚拢在祂身侧,又或者说,祂的存在,便是道之本身。
天地间从未有过这般宁静的时候,像是仍然在混沌的那段时日,世界一片蒙昧,初生的魔神仅仅是一抹弱小的元神,祂睁开眼来,凝视着眼前的世界。
那时的祂如此弱小,只能静静地缩在盘古的衣袖之中,望着眼前被一片迷雾困锁着的宇宙。
祂渴望祂诞生时出现的那种奇迹,世人将其称之为——光。
所以,混沌被分开了,清气上升,浊气下沉。
彼时的三清之气未生灵智,尚且混在父神证道的背景板里,安安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幕。
太清凝视着,元神记忆里,洪荒诞生的瞬息。
那般模样,最是熟悉,也最是陌生。
洪荒诞生的那一天,盘古走向终焉。
盘古肉身化为漫天的灵光降下,共同诞生于混沌的爱侣,轻轻拥抱着祂,同祂度过那最后一点寥寥可数的时间。
天地之大,似乎唯有他们二人。
最后一刻,濒临死亡的盘古,为那位留下一线生机,将那位封印进不周山。
“你不需要多么的厉害,只需要平安,就够了。”
那被混沌魔神恨不得食其血肉的盘古大神,为祂百般谋划,恨不得为之遮蔽一切风雨。
那时没有人会知道,祂若死,世间万物都不会记得祂的存在;祂若活,那祂就是千万条因果之中唯一的变数。
太清却仿佛瞧见盘古父神垂眸投来的目光,唇瓣一张一合之间,他听见了一声甚为熟悉的声音。
“太清,吾儿,替吾照顾好祂。”
盘古声音邈邈,似是叹息,更多却是语气温和不舍的嘱托。
最后的最后,仅存的巨人孤独地矗立着,支撑着广袤天地,那方纯白凝聚于他肩头,成了整幅画面唯一的亮色。
太清久久地凝望着,比传承记忆里更为清晰的一幕展现在他眼前。
“……父神。”
太清的声音带着几分渺远,像是初醒的梦境,轻盈得如同白羽一般。
太清最初的记忆,始于开天之劫,三清的诞生,意味着盘古的陨落。
这次,他终于清楚地看到了那抹纯白的样貌。
三千青丝不挽,广袖青莲纹于风中起落,周身自孕出一股朦胧之意,似是水中月,宛如镜中花,入目所见道尽虚妄。
混沌魔神从无男女阴阳之别,而祂的那张脸分明与敖瑜一般无二,所以——
太清终于明白那是什么,同时能感受到来自元神的悸动,深深的,难以平复。
黑沉沉的一角天幕,遍地的魔神尸骸,锋锐刺目的白芒……
浓墨重彩,荒诞可笑。
而太清冷静地牵扯了几分唇角,勾起一抹荒凉,又渐渐平复下去。
“即已知所有,就莫入心魔。”鸿钧将太清从记忆之中唤醒来,看着他叮嘱道。
“新的量劫已经开始,你心不定。”
“若是心有摇摆,不若随着直觉走。”
“太清,若有一日……放下,也是一种解脱。”
可终究,道不同,不如早早放下。
他从前以为,太清是他最不用操心的弟子。
毕竟太清无为,上清太敢为。
如今才知,那是因为身为盘古嫡系,他所求的太过简单。
太清今日方才知晓求而不得,寤寐思服的日子,最是难熬。
尤其,他离求而得之,只差一步之遥。
越是这样,越是不甘。
放下?
怎么可能!
父神已经陨落了,走得干干净净,敖瑜合该是他的,一个已死的存在如何能与他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