冕冠
真看得起她。
在等候下文的间隙时敖瑜如是想到，却在抬眼的猛然瞬间对上魔祖的双目。
敖瑜问：“是谁？”
毫不为对方所慑，魔祖散漫一笑：“谁知道呢。”
明明是他先挑起的话，偏生到这步又含糊了内容，就好像是……犯了何种忌讳。
态度摆在这，其中几分真实几分做戏不好说，对此敖瑜又信了几分更无人得知，唯见她沉吟少许，并不死心的提出一个折中建议:“若不能说，那我问你答，可否?”
“一个。”
见龙女欲言，他又道：“你早已有了怀疑对象，不是吗？”
敖瑜静静注视他的双眼，企图从中找出一星半点的痕迹，无果，敖瑜方道：“那我便暂且一试好了。”
“你是吾的盟友，吾永不能害你。”魔祖道，“以道心起誓。”
敖瑜眸中毫无波澜，似对这誓言毫无所触，她道:“魔祖生于混沌，开天一劫亲眼看着天道诞生，如此，告诉我——这洪荒是众生的洪荒还是天道的？”
一点诧异凝上魔祖的眉宇，显然敖瑜此问并不在他设想内——原是想着敖瑜会问如何证道，却不想她从不是一个会把节奏丢给别人把握的主。
喧宾夺主，这霸道又胡来的手笔像极了多年前的一位故人。
真有趣。
唇角微挑，他眉宇间多了一丝兴味。
当然，敖瑜也并非全然乱搞，至少她问得甚是精妙，一问双关，既询天道可是推动量劫的主谋，又问证道成否的未来。
成了，洪荒自然是众生的，是众生共拥的帝王的。
不成，天道灭法之心昭然。
同此理，若洪荒是众生的，天道岂可以众生为子，肆意哄骗众生操控量劫？
“有大道三千的是混沌，这天道四九是如今洪荒独有的，所以，天道到底是被冠以了洪荒之名，不是吗？”
敖瑜此问把答案框死在两个选项中，而他看似选了第一个，却又不直言是天道洪荒，反引出洪荒天道的概念。
自然，这话不能说有错，不过洪荒天道与天道洪荒，这前后顺序换一换，其象征的主次含义也是截然两个意思。
是以，也可说他是完美绕过了敖瑜真正想问的东西，愣是又弄出一个棱模两可的答案。
当真和的一手好稀泥。
不过魔祖想糊弄，也得看敖瑜许不许。“洪荒天道，我怎么觉得不是呢？”
就天道那做派，睁眼说瞎话也有个度吧!
“是或不是重要吗?”
轻描淡写挡回质问，罗睺笑道：“在吾看来，这洪荒只会是盘古的。”
洪荒的一切，哪怕是天道都起源于盘古，是以说洪荒是盘古的绝无半点错处。
敖瑜噎住。
她再怎么也说不出‘洪荒不是盘古’的话。
见此魔祖笑笑，其实敖瑜之询的真意他心知肚明。圣人之语即为真理，这是大道定下来的规则。
换个说法也可理解为：哪怕圣人是瞎说，但只要他说出口，这话就必然会成为真理。
洪荒是盘古的，今后也会是她的。
敖瑜不置可否的点头，信没信两人心知肚明，敖瑜又问：“那如何得以带上天地之主的冕冠？”
“共主一位，众生臣服是其一，但唯有天地认可方才名正言顺。”这个问题对于罗睺而言实在好回答得紧。
“昔年河图洛书上载有洪荒山川堪舆，妖皇帝俊携此而生，当是天命，而其弟太一为天之尊神，天之权柄在手，兄弟联手，如何当不得一个‘名正言顺’？”
敖瑜并不认为妖皇没有君临洪荒的资格，相反，她这个见过妖皇的人以理所当然的态度认可他的野望。
然罗睺不答是与否，反问出一个貌似毫无关系的问题：“你可想过巫族缘何有底气与妖族一争洪荒？”
“因为后土。”
曾经的土之祖巫，如今的平心娘娘。也是天道亲封的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
就是不知天道将‘地母’尊荣许给后土究竟是在打压被妖族奉为‘大地之母’的女娲，还是在恶心有意统帅天地的帝俊两兄弟。
怕都有。
意欲掌握天地之权柄的龙女冷笑。
巫族后台是后土，而巫族有胆气与妖族叫板，所倚的不就是天道。
谁弱扶持谁，这一手平衡天道玩得比谁都溜。
假意不见敖瑜眼底的讥讽，罗睺道：“吾问的是——后土化轮回前，妖族有意洪荒时，他们敢自族地出世一争的底气。”
巫族的族地一如三清的昆仑，有盘古遗泽庇护，是天道也无法涉足的法外之所。
是以，哪怕天道有意扶持巫族来避免妖族一家独大，可这百般的算计也得巫族自己先跑出来掺和争霸一事才行。
无米不成炊，若当年巫族不出来，天道纵使有万千谋算也无处发挥。
所以为何巫族要出来掺和呢？
“他们不是向来自诩盘古正统么。”罗睺自己把问题回答了。
盘古造化了洪荒，他若活着必是理所当然的主宰，但他死了，所以在与盘古关系最是亲密的嫡裔三清一心修道无意继承尊位的情况下，轮到虽经常被侃是后娘养但也当得一声盘古后裔的十二祖巫来继承也很正常……
个屁!
对巫族正统的说法，罗睺自来嗤之以鼻。
这明晃晃的嘲讽除对巫族外，也是在不满反复把事扯到从来不干什么好事的天道。
天道用一个洪荒之主的位子，削弱了龙凤麒麟先天三族，打压了巫妖两族，操纵众生命数，好不风光。
罗睺似不觉，语调仍平稳如初，“后土的存在只是让他们拥有大地权柄，后裔的身份也不过是给予他们可以继承洪荒的认知，但其实你也知道，这些都只是锦上添花的面子工程，算到底师出有名又如何，来日史书工笔，后人所知，尽是胜利者的意志。”
在奉行丛林法则的洪荒，甭管口号说得多好听，成王败寇才是永恒真理。
再说，若论正统，哪里有眼前这位名正言顺。
这可是遗孀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