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啊,谁让美色误人呢。”
罗睺这句话横看竖看都像是半个玩笑,但细细品味来,里头似乎还包含着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敖瑜心知肚明。
但既然魔祖提及美色误人,显然,他并不想放弃找某个引发这一系列事情的祸水聊神生的想法,因而他询问美色误人的当事人:“明知道他的死有你的份,难道你就不伤心吗?”
若论往人心上捅刀子的本事,能以心魔窥伺人心的魔祖罗睺可谓是专业的。
敖瑜没有说话,但她就站在那,目光投落时光长河上游,她总要自己去看看当年真相如何。
无需言语,态度已然明了。
罗睺轻叹一声,却并无半分怅然感伤,他的语气中只酝酿着一些可惜。
罗睺垂首问她:“为何不愧疚, 不痛苦,不后悔?”
魔祖肆意妄为,随心所欲,眉眼间又亮得惊人,含着深切刻骨的恶意:“为何不仇恨,不憎恶,不疯狂?”
魔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身上,似嘲讽又恍然,轻轻叹上一声:“何苦呢?为了所谓的大道,折身弃节,入此虚无之境挣扎。一线生机不可得,分明错在洪荒,错在众生。他们既向往长生,又藏着贪欲,为一己之私苦苦挣扎,如何能甘之如饴,为大道争命?”
“天真。”他讽刺地笑了一声,倏忽扬起风雪,向着敖瑜袭来。
敖瑜缄默不语地面对着自四面八方涌来的晦涩恶意。
那恶意黏稠至极,以一种分外幽暗的目光窥探着她,像是在泥沼中咕咚咕咚冒泡,每一分每一寸,都恨不得将她从头到脚啃噬得干干净净。
敖瑜无言以对,又只好拔剑。
剑光破空的瞬息,所有幻境都在一瞬间崩塌。
敖瑜捧着手中不知名的长剑,近乎叹息地抚过它身上的鲜血。
却是再也擦不干净了。
龙女的眼里映入了天际永恒的明月,又低头去看波光粼粼的镜面上,映照出的自己。
再也没有人会缓缓上前,自隔世的梦境中走来,仍是纤尘不染,片尘不沾。看着形容狼狈的弟子、挚友,轻轻俯下身来,替他擦过发间沾染的血沫。
敖瑜低低地垂着眼睑,眉眼间落着清晰可见的疲惫。
“你的道,仍然是一线生机吗?”
他瞧着她一路行来,经历大大小小无数场争斗,其剑始终一往无前,其志亦是从未变更。
当真是,一位惊才绝艳的美人啊。
罗睺漫不经心地垂下首来,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无穷无尽的魔气叫嚣着,想要将这尊玉人儿染黑。
“同本座这般相像,却又天生属于仙道,既然注定要踏上混元之路,我魔道亦可,何必做那无趣的混元圣人……这可真没意思啊。”
罗睺轻轻叹气,猩红的眼眸中闪过几许恶意。
“承蒙魔祖看重,实乃荣幸,只是在下……委实承受不起如此‘厚爱’。”
敖瑜纤细的眉微微上挑,眼眸中沉坠着一湖的星辰。像是被莫名的情绪感染,她收了几分散漫,又朝后退了一些。
那抹靡丽的绯红稍微分开些许,魔气避开她又向着更远的地方渲染铺陈而去。
敖瑜深深感慨了下罗睺的手段,很有与虎谋皮这种自觉的她主动询问道:“你找我,是需要我帮你什么?”
“天道圆满为大势所趋,我之合道,亦无可避免。”数次量劫天道不免开始走向衰败,祂再如何厌恶魔道,为了生存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容纳魔道。
可是,罗睺并不想像鸿钧那样成为天道手里的傀儡。
魔祖袖袍下的手指变换着捏了一道法诀,天机瞬时混沌,纵使是天道也无法探查至此,“然目前天道唯有四九,尚有变数可夺。"
变数?
敖瑜眉宇微沉,“怎么做?”
“天道圆满,天下众生再无法突破其桎梏证道混元,故而,唯有在其完整前出一位大道混元才可破局。”
若是天道圆满,在其秩序运转下,所谓一线生机不过是无望中的一点自我安慰,压根是不存在的。
这点天道知道,鸿钧知道,罗睺也心知肚明。
因此这场博弈的重点便在于能不能在魔道落败被迫与天道相融前,也就是天道圆满前出一位大道混元。
混元若出,合天道的遁其一之理,作为规则维护者的天道面对这合理的存在也奈何不得,大道混元不受天道辖制,反可引大道入世制衡天道独霸,而这就是一线生机。
魔祖所图,敖瑜心领神会,但也相当苦恼,“大道混元,你太看得起我了。
罗睺笑得肆意:“自然会有人助你一臂之力。”
他可不信盘古会一点儿后手都不给她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