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镜

“是剑吗？”敖瑜无视了头顶上浓黑的雷云，开始猜测自己的生辰礼物。

“不对。”

“扇子？玉佩？灯盏？”

“都不是。”他颇为无奈地揉着小姑娘泛红的眼角，又坠入她惺忪懵懂的眸底，“是一面宝镜……之前你不是打碎了一面吗？”

元始和太清他们两个平时里比谁都要端正冷淡，可双修的时候却偏偏放肆得很。

上次双修之时，她被压在妆台上随意欺负，还非要她看镜子里楚楚可怜含泪承欢的模样，她羞怯之下，直接把镜子推倒摔碎了。

元始握着小姑娘的手，手指轻轻抚过那细腻白皙的肌肤，又见她微微侧过身去，耳垂边泛起羞恼的绯色，唇角亦不禁泛起几分微微的笑意。

那份苦恼的心思又渐渐淡了，藏得更深的莫名情绪泛上心头。

像墨，不经意间自笔尖坠下一滴，便肆意地渲染开来，其势难收。

元始唇边的笑一点点融入雪色中，云层小心地聚拢在两人头顶，风也悄然静了。

元始手执一柄如雪的玉如意, 席卷着天地间漫卷的天光, 一袭绣着鹤纹的道袍衬得圣人愈发风姿卓绝。

他身后则是烈火熊熊燃烧, 飞灰漫天。

而他于恍惚中俯身倾就，又迷离得如同一场梦境。

于敖瑜耳边道：“瑜儿，生辰喜乐。”

那画面一眼望去, 竟也生出了几分惊心动魄之感。

敖瑜几乎是下意识地以长袖挡住了自己倏忽烧起来的脸庞，脸庞的温度直线上升，那双眼眸却瞬间亮了起来，霎时间便成了一个熠熠生辉的太阳。

“嗯……”敖瑜极为轻微地抬起眼眸，视线中映入那团烈火，又轻轻地笑了起来。似春风拂面，天地生辉。

“浮黎哥哥，你知道吗，我们初见之时恰好是我的生辰。”

元始望着她许久，自敖瑜眉眼往下，又掠过她暴露在袖口的纤长手指。那指尖若有似无地颤了一息，仿佛为霜雪的凉意所侵染。

“真的很幸运，那天我偷偷跑了出来，然后遇到了你。”

敖瑜显然很是开心，她拉着元始一路绕过碧波微漾的莲花池，往炉子那里走去，已经炼制好的宝镜正躺在里面。

她笑得开怀，眉眼间跃动着几分新奇的色彩，偶一个光彩折射的瞬息，仿佛能瞧见她眼中的万千世界。

那是浩瀚无边的宇宙，包容着世间万物，极尽了天地间最为灿烂耀眼的色彩。是终日落雪、长年不见翠色的昆仑，永远不会有的盛大与热闹。

元始从层层莲花中步出，广袖微垂，静静地望着这一幕。专注的眸光中映出敖瑜的身影，分外清晰。

他或许会永远记得初见那一日，哪怕是到洪荒覆灭的时候。

他的小姑娘茫然地抬起首来，正对上他的目光，像是永不止息的春风，拂过莽莽荒芜的大地。天地间倏忽寂静下来，大日于九天耀耀发光，圣人近乎出神地凝望着她的容颜。

一瞬，永恒。

下一个瞬息，整个世界仿佛笼罩上了一层迷雾，只见得一轮明耀夺目的太阳自虚空中升起，化为她眸子里一点赤金的光芒，凝聚着无上辉光，耀眼得近乎刺目。

眉如远山，鬓若刀裁的圣人微微垂下了眼眸，余光瞥见龙女略显纤瘦的手腕，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扣住道经玉简。

龙女俯身垂首，怀里尚且抱着新采摘的花束，唇边一抹笑意灿烂生辉，“小仙，龙族敖瑜，见过仙长。”

“在下……”他停顿了一下，接着淡淡道，“浮黎。”

他专注地投来目光，神情中暗含着几分说不出的欢喜之色，凝望着自己在龙女眼中清晰至极的倒影，倏地扬起唇角。

明明是初见，却好像有一种等了很多年的感觉，仿佛他们在那鸿蒙未开之时便已经相识。

龙女的长睫微微舒展开来，亦抬起眼眸，与他目光相接。

他似是笑了一声，眉眼间落满了星星点点的光芒，温暖又轻柔。

圣人甚为欢喜地勾了勾唇角，颇为愉快。

两人对视一眼，连时光都倏忽漫长几分，浸透着阳光，春日以及希望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