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意

太清圣人似是笑了一下，略带几分病态地抬起手指，抚上那双柔软的如同花瓣一般的唇，眼眸中的挣扎之色愈发鲜明，又忽而阖了眸，俯身而下，极尽轻柔之色。

敖瑜感受着唇间微凉的触感，瞳孔倏地收缩，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之遥的太清，无意识张开了唇齿，似想说些什么。

下一瞬，又被轻而易举地侵入。

很难言说这一瞬的感觉，仿佛山海轰轰烈烈地倾覆在眼前，天穹之上洁白无瑕的云朵欢欢喜喜地簇拥在她身旁。

她落在肆意而过的长风之中，任凭它将自己带往不知名的方向。

如登极乐，如堕九幽。魂魄飘飘渺渺，不再像是自己的东西。

她渐渐有几分失神，眉眼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连带呼吸也染上几分急促，抓着他衣襟的手愈发用力，几乎攥出了几道褶皱。

良久之后，勉强出口的声音也喑哑几分，仿佛被某种幽邃的情思渲染：“太，太上……”

太清近乎叹息的声音落在她耳垂边上，或轻或重地咬了一下，犹带几分不满之情：“敖瑜。”

龙女又倏地睁大了眼，拽着他衣襟的手愈发无力几分，艰难至极地偏开头去，努力挣扎起来：“太上，放，放开……”

太清微微垂眸，似摇了摇头，又隐隐约约地叹息一声。

许久之后，他方抬了手指，从容地整理了一下小姑娘略显凌乱的衣衫，又将她重新拉入自己的怀中，仔仔细细地圈住，绝不容许丝毫地逃离。

圣人俯至小姑娘耳畔，轻声低语，暗流涌动：“敖瑜，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否有情爱这种东西？”

敖瑜睁着一双恍惚至极的眼眸，茫然地对上太清垂落的视线。

泛着些许冰凉气息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仿佛在等待着她的回答，又好似……那答案，根本就不重要。

太清想要的，敖瑜若是给的了，那便给他；若是给不了，他自会亲自来拿，亲手来取。

左右，也不过是略微麻烦上几分。

圣人平静地想着，又重新俯下身去，抵着龙女的额头，捕捉着她眼中变幻莫测的神采，似恍惚，似惊异，间杂着茫然无措，以及尘埃落定一般的恍然彻悟。

很好，没有厌恶的情绪。

他吝啬地摩挲着敖瑜柔软的发顶，望着那绸缎一般的乌发在他指缝间流淌而去，近乎餍足地勾了勾唇角。

小姑娘茫茫然地拽着他的衣袖，犹带些许水色的唇一启一张，也不过是一声略带几分委屈之色的“太上”。

仿佛是猫猫在抱怨着他过于粗暴的举动。

到底没有排斥，或许……亦有几分纵容？

太清又是一笑，终于生出了几分耐心，勉为其难地欣赏起他的小姑娘狡辩的模样。

“太上，我……”敖瑜艰难地抬起眼来，望着低眸含笑的圣人，心下微微一颤，仍是鼓足勇气开口道，“我就是，就是有那么一点，后悔。”

“嗯？”太清垂眸看她。

小姑娘伸手轻轻攥着他的衣袖，又低低地垂下眼眸，认真地解释道：“在首阳山的时候，我不该对你拔剑相向……”

“太上，我后悔了。”

那双眼中隐隐坠下几分懊悔之色，秋水如泓，尽入眸底。

太清静静地凝视着她，眼眸平淡如水，又间杂了那么一两分的叹惋。视线落在龙女眉睫间无意识沾染的几分水珠上，又抬了袖子，替她一一拂拭。

敖瑜的声音停顿了一瞬，悄无声息地抬起眼眸，偷偷瞥了一眼太清，又迅速地低下了头，分外努力地解释道：“但是，但是，我也没有骗你。”

“我拔剑的那个瞬息，什么也没想，剑就出去了，我真的……没想……”

不，我是真的想要你的命的！

敖瑜眨了眨眼睛，望着眼前一角垂落的衣袂，努力压下心头忽然涌上来的痛恨之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自己的手指。

可是她那面上似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局促与彷徨：“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千真万确，绝无半分虚假。”

说到这里，她认认真真地抬起眼来，微抿唇角，与太清对视了一息。浅浅的笑意自她唇边绽放，灿烂夺目得宛如一朵春日的花。

太清微垂了眉睫，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小姑娘拉着他衣袂的手隐隐有些发颤，却仍然坚定不移地朝着他望来，那双永远明亮灿烂的眼眸就这样落入他乌沉沉的瞳仁之中，独独映出他一人的身影。

“太上对我而言，自然是极为重要的……”

敖瑜扬唇一笑，目光灼灼，专心致志地望入他眼中：“敖瑜最喜欢太上了。”

“最最喜欢，喜欢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