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

元始便认真地牵起她，十指轻轻收紧，将她的手合拢在内，指尖相触中传递着暖融的温度，绯色的衣袖叠起微小的褶皱。

小姑娘任由元始牵着，她只在偶尔抬眸时，望向绚烂欲坠的靡丽桃花。

草木携灵气，霜雪亦难欺。

而她眸中的怅惘，却比霜雪更深，映着无尽烂漫绯色，仿佛隔着亘古的岁月。

她也安静下来，只不自觉地望向两人，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人绕着湖畔漫步，只闻衣袂迤逦之声。明月倒又探出头来，徐徐照亮前路。但见飞雪与星光交织，从容地为此景添上了一分静谧。

敖瑜眼帘微垂，掩下眸底波澜。

在元始的角度看去，只见她纤细的睫羽微微颤动，不染纤尘。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小姑娘又抬眸看向他，仍是从容不迫的模样。

他眼眸沉了沉，探究地望向太清，却得到一个颇为无奈的眼神。

敖瑜等了一会儿，说不清是否有失落之感，只微微一笑：“浮黎……”

那笑意却不及眼底，仿佛树了一层无形的屏障，隐约抗拒着什么。

元始沉吟了一会儿，神色又肃穆了几分。

他眼眸淡淡，上下打量了敖瑜几下，又微微蹙起了眉，似是面对什么难题一般。惹得小姑娘也茫然起来，困惑地等着他的话。

元始依旧板着脸，他目光清冷，像极了昆仑散落的飞雪，自始至终不改沉静。

是不一样的。

敖瑜清晰地想着，但她眨了眨眼，望着两位圣人，像是倏忽失却了言语，不知如何作答。

她忽然垂落了眼眸，指尖捻上一寸衣角，绚烂的绯红又充盈了她的视线。

一如，这世间烂漫善意。

这段路并不长，这风雪与繁花交相盛开，平添了几许错乱之感。

天穹澄碧如洗，任月光倾泻一缕。

敖瑜沿着路径走来，与澄澈明亮的月光一道，像是要将外界的喧闹，带往寂寂琼宇。

楼阁依然静静地矗立着，宽怀地望着此景。

莲池中众多的青莲盈盈盛开，莲叶上萦染着一层灿灿光辉，又添了几分清朗。纵然颠倒了时序，若得如许岁月烂漫，也算如愿以偿。

圣人低垂着眼眸，目光掠过敖瑜发间斜挽着的羽蝶，又拂过她轻颤的睫羽，较之惊涛怒雷更为激烈。

墨色的长发垂坠一缕，随着小姑娘的动作晃了晃，说不出的晃人心神。

时间也似绵长几许，染上烂漫绯色，在指缝之中缓缓流逝。

三人之间又渐渐安静下来，任清风自他们身侧而过，徐徐吹拂着脚下的花朵。

敖瑜望着路径旁漫漫盛开的繁花，恍惚出神，又见元始上前一步，衣袍轻轻摩挲过一角。

一个透着暖意的，柔软的拥抱。

敖瑜面颊隐约发烫，又垂着眼眸，元始认真地替她挽起了那缕垂落的发，在耳畔夹好。

他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从袖中取出了物件。一个小小的烟花。

白日的焰火在圣人手中点燃，落了漫天明黄的灯。

它们徐徐地向上升起，灯座中又跃动着烛火，流转着温暖澄澈的光。一盏盏的，像是灼灼生辉的星辰，奔着天穹浩宇而去。

敖瑜眼眸微动，她从袖中探出手，拂过一盏皎皎明灯，轻轻推着它往上升起。

松枝上积雪滑落，一只小松鼠好奇地伸出头，目光懵懂地望着此景，又抱着一颗松果站在枝头。

万盏灯火连绵一片，倒映在湖心中，好似沉坠着，落了一场皎洁。

太清倏忽遗憾几分：“可惜来迟了些，也许夜幕下会更好看。”

他们自永夜深雪，走至晨光微熹。

敖瑜轻轻一笑：“若为光明，回归朝阳而去，又何尝不好。”

元始和太清向她望来，她在灯火辉宏中回眸，眸色一如星辰璀璨。

小姑娘眸光璨璨，仿若飞雪散漫开来，消融于暖阳之下。

忧思尚且未解，前路仍显迷惘。但她微仰起脸，又尝试着再次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我没有问题，谢谢浮黎和太上啦。”

龙女自袖中取出两个杯盏，盈盈地接过朗空曜日，又坠了几抹明灯星火，转而递到他们眼前。

澄碧的酒色流转着亮光，盛满了一方无垠的天地。

敖瑜出神地微笑了一下，又微微垂落下眼眸，睫毛忽闪忽落。

“送给你们的。”

“……我也是你们的了。”

龙女指尖的清辉盈盈闪烁, 一如采撷下的，天边的萤火。

邪祟尽散，污秽不侵。

元始微微收紧手指，耐心地拢入她指缝之中，十指相扣，严丝合缝。容姿清邈的圣人微抿薄唇，眸色渐深，近乎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