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乡

明黄的灯盏飘飘摇摇，与盈盈的飞雪同往，徐徐的一缕光照影积雪，明朗出尘。

朗朗天地，尽入龙女眸底。

敖瑜眼眸微弯，笑意濯濯。

像是最为纯澈的那一抹天光，自穹顶落下，不染纤尘。又似虔诚的吟咏声里，缥缈无瑕的一道，无需凭借任何媒介，直入了神明心底。

太清侧眸瞧她，唇角微扬。

小姑娘神色恍惚，如同落入往日一场旧梦。借着或曾熟悉的一景，又勾起几分怅惘。

太清又轻轻揽过小姑娘的衣袖，牵起她的另一只手。

只不过片刻，她又收拢了思绪，笑着去接天上洒下的星茫，连带落雪一起，合拢在纤细的掌心。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龙女抬起眼眸。干净通透的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纯粹而动人。

她便又笑了起来。

透过亘古的时空，带几分憾然，雨声潺潺，落了眸底一池的星光。

敖瑜渐渐收了笑，认真地把手覆在圣人掌心，像是在立下什么约定。

缱绻的绯色覆过两人的手腕，有什么悄然越过边界，试探着靠前一步，恍若迷离而不可再现的梦境，又被克制着收拢，直至得到许诺。

于是再无什么可以畏惧，纵使未来莫测。

焰火渐稀，从天穹一端起渐渐泯灭。缥缈的云雪又笼罩了大地，无穷无尽地落着。

回到玉虚宫已是破晓时分，晨色四合，初日熔金，鸟雀离巢，一群童子童女在长长的游廊两侧取下悬挂的红色纱灯，柔和的宫灯一盏一盏逐渐熄灭。

殿门推开时，扯动檐下的青铜铃铛，发出清越的鸣响，童子童女们依序行礼退下。

艳红的榴花扑簌簌落在身上，像一朵朵凌空燃烧的小小火焰。

敖瑜伸手接了一朵，忽然就记起来，东海五太子订婚时种下的石榴树，每到花季时花开满树，热烈明艳，微风吹过，一地细碎的榴花红艳艳的，仿佛铺了一层华美的红毯。

出去的时间略久，之前石桌上放置的茶盏里沉坠下几朵榴花，悄无声息地落在干涸的杯底。

元始神色淡淡，轻轻松开小姑娘的手，又着警告看了一眼太清，便重新翻出几个茶盏，略微挽起袖袍沏茶。

他动作不急不缓，自有韵律天成。

敖瑜托腮望着元始，目光在袅袅升起的微苦雾气里飘忽，睫毛微微扇动，乖巧得近乎无辜。

她像是落入一场隔世的梦境，似乎是醒了，睁开眼却仍置身其中，未曾逃离。

“瑜儿。”有人轻轻唤了她一声，转而将杯盏推至她眼前。

她抬眸所见是那人垂落的一缕发，比冰雪冷透几分，比皎月疏离几重，却是她今生今世，似再恨之不及的一缕。

于是眼底也似含上渺茫的水色，坠至杯盏，转瞬而逝的一滴。

元始低眸瞧她，微微一叹，他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发，温声道：“此茶名曰望乡，瑜儿可是看见了什么？”

她点了点头，略作停顿，又摇了摇头。

“我想东海了……”更甚，我想念碧游。

眼眸中的怅惘却几欲化为实质，在她心间落雪。

元始在她对面坐下，衣摆展平，一丝不苟。

太清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微微摇头，转而朝着小姑娘道：“我们时常陪你回东海看看，可好？”

小姑娘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惊喜的笑意，极快地点点头。

元始骨节分明的手轻轻一点，桌上便又多了些精巧点心。

元始宛若冰雪雕琢的面容上，纵然仅仅是展露了一丝笑容，便令人恍觉世间清绝：“可愿尝试一下？”

他信手拈起一块花瓣状的果酥，缓缓置于小姑娘唇边。

敖瑜似怔了一怔，道了一声谢，咬了小小一口，又匆匆低下了头，耳垂无端染上一抹绯红，柔和的粉色一点点蔓延而上，瞧着分外软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