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

时间在凝滞,他们于沉默中对峙。

然而,最后的结果只会是敖瑜后退一步,因为她根本不可能用龙族来试探圣人会不会心软。

元始低垂着头, 一言不发,目光无声无息地落在敖瑜微颤的手腕上。

那手腕纤细得仿佛一只手便可攥紧,像是牵着风筝的线,只要握在手中,便绝不怕它偷偷飞走。

当然,更进一步,那线会被利刃斩断,失却了风的风筝,再也不会飞起来。

他想要什么呢?

囚禁她,毁掉她,占有她……还是……全部?

小姑娘却丝毫不知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危险, 仍然委屈地唤了他一声浮黎,希望他能放过龙族一次。

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早就已经为她发了疯。

可是……当那句‘分开’穿过簌簌的繁花苍雪,自时空中迎往送来,像一块石头滚落了无底的深渊,跌跌撞撞地撞进他心扉时,元始无声地垂下了眉眼,指骨攥得发白,又兀地松开。

似是知晓自己再度犯了一个错,无端在他和她之间凭空添了一层隔阂。

理智与情感,皆在他脑海中喧嚷着,不允许他越过边界半步, 不允许他肆意妄为,放纵心底的恶念。

可是,凭什么?

他本可以这样去做的,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得到。

当真是他赢了吗?

某个瞬息,他脑海中突然转过这么一个荒诞的念头。

元始冰冷的眸中压抑着沉甸甸的情绪。

他会赢的,这个人儿只会是他的。

他微俯下身,带着沉沉的压迫感,修长的手指拢着敖瑜的手,掀起锦衾的一角,稳稳地塞了进去。

“浮黎。”

小姑娘悄悄探头,睁着一双澄明的眼,想偷看他的反应。发丝自他手臂上划过,带起更深的暗色与欲念。

可是,可是……如果是他们的话……

为何要逼迫于她。

敖瑜眉间的恍惚之色愈发浓重几分,茫然地抬起眼来,望着低眸凝视着她的两人。

道袍华发,尊荣无限。

一个淡漠出尘,一个凛然风华,欺霜胜雪之气仪,眼眸中似含了宇宙寰宇,煌煌天地,又定定地向着她望来,再自然不过地将她护在心上。

她倏尔有些不确定起来。只是这确定与不确定怎么也分不太清楚,密密麻麻地就像毛线团似的缠绕在一起,独独令她困惑。

她不知道,这圣人啊,最是会骗人的。

太清垂眸望去,又隐隐叹息一声,低声安抚:“别怕,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总能等到那一天的。

等到你彻彻底底区分开“喜欢”与“情爱”的那天。

当然,纵使区分不清,他们也不会给她任何机会……离开他们身边的。

亲情和爱情,他们已经失却一个。

太清和玉清他们曾经犯过的错,生生弄丢过弟弟的操作……又怎么会在她身上重演?

绝,无,可,能。

太清却只垂着眸,沉默无言,更为熟练地把她按回了榻上,又掖好被子。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做什么。你现在不要想太多,先安心睡吧。”

元始仿佛看不到太清的动作,微微低哑了声音,不让她发觉半分异样,只在心底嘲讽自己。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本就该设局成网,却终究陷于心软,让这尾鱼差一点儿得以逃生。

元始拂一拂袖,未曾沾染红尘风雪,仍是水墨勾染而成的冷清模样,又俯身凝视着她。

半晌,摸了摸她的头发,微微折身,于额间安抚般落下一个清清淡淡的吻。

不加妄念,不落凡俗。

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

何必看透,为何看破?

敖瑜望着他看了许久,不知是否真的信了他的话,却到底闭上了眼,带着愈发浓重的疲累睡去。

春水初生,春花正盛。仲春已至,问春何归?

秋水含波的眼眸渐渐阖上,眼里的星辰沉睡在深邃的乌眸里。甚至仍然有些不合时宜的信任与依赖,仿佛笃定他不会趁人之危。

以信任成网,以爱欲为防。落子成局,羁绊难解。

他果然把她教得极好。

同样,她将他们教得亦是极好。

却也因此,作茧自缚,无路可退。

当真,可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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