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庭

“但是，他不后悔。”石猴以陈述的语气道来，神色分外笃定。

敖瑜垂眸望去，倏地一笑：“是。”

“这是他选择的道路，他从不后悔。”

敖瑜眉眼低垂，手捧一朵艳丽的荼蘼花，神情近乎虔诚，而自她身上显露的，却是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下的傲然与肆意。

她生来骄傲。

她本就该如此傲慢。

她抿唇浅笑，眸光同样坚毅：“那我也不会后悔。”

“青云不坠，秋水天长，此志不灭。”

敖瑜或许想找一个可以倾述的人，和小猴子讲了许多关于龙君的事情。

在她的描绘勾画之中，小猴子渐渐对龙女姐姐口中的龙君有了印象。

素装云袂，风姿秀雅，行走间每一帧皆有水墨气韵流动，依稀是远山淡抹的黛色青影，凝结如画。

大抵如此吧。

然后又听到她喃喃地道：“他的老师……或许……对他是满意的吧？”

一切的不甘、肮脏的事情都由她来背负，那个龙君永远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染不上一丝尘埃。

“那位龙君有老师？”小猴子有些好奇。

“见伤逝而悲，望众生而喜。”

敖瑜怀着感慨和怀念对小猴子说道：“已识乾坤大，仍怜草木青。或许可以用纯真良善来形容龙君的老师。”

小猴子重复了一遍：“纯真良善？”

“他所继承的，正是盘古留给这洪荒无边无际的大爱。他所心心念念的，不就是这片天地之间，众生万物的悲欢吗？”

上清，上上之清，至清。

他从未辜负这个名字。

“龙女姐姐，那他会在意我的悲欢吗？我想早些从这硬邦邦的石头里出去，想尝一尝溪边桃树上结的桃子……”

“自然在意。”敖瑜听他这话笑道。

敖瑜无奈地摇摇头，拿手指掐算了一通道：“我尚且算不出来你何时才能从石头里出来。”

小猴子有些失望：“好吧。”

“我虽算不出，却也不代表是遥遥无期。”龙女不觉弯眸一笑，忽而生动起来，似明月皎皎生辉。

“我再与你部黄庭，你闲暇时诵读，多多参悟。”

小猴子道：“我这便谢过龙女姐姐了!”

敖瑜浅浅地勾起了唇角，目光轻缓地落在石卵身上，笑意灼灼，弥漫在天地间的神识又像是被什么所触动，引导着石猴向远处望去。

青莲自剑上晕染而生，一朵一朵散漫地落了满地，踏着九州春色而来的龙女眸光熠熠，一袭青衫，长剑在手。

直到日落西山，敖瑜方才收剑于身后。

敖瑜在石卵前缓步停下，融进了那环山流淌的一湾天河之中，石卵旁，卧着守候的白鹿。

这头通身云色一样洁白的灵兽眨着黑润润的眼睛，头顶鹿角枝丫像是深海红珊瑚雕成，鲜丽夺目。

见到敖瑜过来，很是开心，立刻站起来不住用脑袋蹭她的手背，前腿又自跪伏下去，示意她骑上来，想要载着龙女奔行。

敖瑜整了整衣裳，望着天边出现的霞光，道：“那我便走了。”

敖瑜摸摸白鹿的脑袋，从衣兜里抓出一只灵芝喂给它，仍旧嘱咐它看护好小猴子，之后径自往山下而去。

却忽然被小猴子叫住。

“龙女姐姐……那位老师叫个什么名儿?”

敖瑜被他的问弄得一愣。

亘古以前的洪荒，彼时天地间灵气充足，万物还未化形，盘古身化万物得来的开天功德让天道也眷顾三清。

上清，这是盘古给他的名字。

太清，玉清，上清，这是父神盘古的眷顾，也是他给的束缚。

敖瑜道：“上清，通天。”

这是他的名字，他是三清之一，天道圣人之一。

他在封神之时摒弃了上清的名号，世人似乎记得截教通天教主和上清灵宝天尊，可却有些不记得他们是一个人。

她言罢便离去，衣袂不染尘埃，天地浩荡，终究又归于寂静，只留下小猴子一人。

石猴瞑目，开始参悟那卷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