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元始正在与太清善尸对弈。
太清善尸执黑子先行,元始随后持白落子,一人淡如止水,一人眉眼清寒, 投来的目光影影绰绰, 掩盖在一片寒潭般沉静的思虑之中。
成型的棋局之间, 携着风雨欲来般的萧杀之气,一子落, 吞数子, 成游龙之势,又似凤凰低鸣, 纵是只鳞片甲,也可见危险之盛。
两人行棋时姿态皆是一等一的郑重, 来来往往, 顷刻间便落数子,过一时半刻,速度方才渐渐慢了下来。
玉虚宫内秋海棠开得正娇艳,白色如聚雪凝霜,粉红花瓣零碎重叠,斑驳纷杂,却依旧十分娇艳动人。
元始持子暗暗斟酌,极为轻微地抬起眼眸,在那双足以容纳宇宙寰宇的目光中,海棠花翩然入眼。
圣人微微垂下了眼眸,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棋子,俯身垂首,唇边一抹笑意灿烂生辉。
他想,或许应该为他的瑜儿制一身新的衣裙,
裙上应用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真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衣裙如绯, 裙摆上盛放大朵大朵的海棠花。
长裙曳地,人若桃花。
等到衣裙制成了,想来,他的瑜儿会非常喜欢的。
想完这些,元始回过神来,专注地凝视着棋局,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敖瑜回昆仑山后,比起以往并无太大变化,只是,元始总觉得哪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瑜儿……似乎有些事情在瞒着他。
可惜,首阳山是大兄的道场,自有法则庇护,他不能事事知晓。
而太清善尸修长的手指中捏着一枚棋子,眉心微拧, 似在思虑于何处落子,冷不丁地听见元始唤他一声:“兄长”。
他微微抬了眼, 神情中似有几分疑惑,对上元始略显凝重的目光,温声道:“怎么了吗,二弟?”
太清善尸于落子的间隙回眸望来,一袭玄色的鹤氅之上,沐着疏离清冷的月光, 银色的云线流转着浅浅的光晕,姿容胜雪, 宛如神仙中人。
他眉间萦着几分淡薄之色, 视线落在元始身上时,又带了几分说不清楚且极难察觉的愧疚之情。
愧疚,但不代表他会悔改。
元始捻着棋子的手轻轻摩挲一二,神情捉摸不透,忽而开口唤了一声:“兄长,你的心不静。”
那条红玉琉璃项链,还有那天太清说过的话,都令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而且——
元始有几分猜测,实在不知是否应该宣之于口,去问他的兄长是不是真的……
对他的心悦之人有意。
太清善尸淡淡地回眸, 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面上是如出一辙的淡漠:“二弟。”
“这段时间来, 劳烦兄长代我照顾瑜儿了。她素来活泼,怕是给您惹了不少的麻烦。”他平静开口,对方才的话并未死抓住不放。
然而,他的意思很明显。
那是他的人,他未来的道侣,便是亲兄弟,也容不得窥觊。
太清善尸放下一子,沉默许久。
元始的意思,太清自然是明白的。
任凭天地将明未明之际,那晦暗难明的色调在他们这对亲兄弟之间身边浅浅流淌。
只是——
太清善尸抬了眼。
“劳烦?”
他细细琢磨着这两个字,倏地一笑,却令人忽觉周围的空气愈发寒意彻骨。
太清善尸淡淡地回答:“不麻烦,她的事情在贫道看来,从来算不上麻烦。”
清静无为?
他可是太清圣人、人教教主啊,是这洪荒之中至高无上的存在!
他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收手了呢。
那抹灼灼燃烧的绯色就应该被寒寂的冰雪囚禁在身旁,亲密无间,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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