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涩

大劫的酝酿悄无声息，有些人远在纷争开始之前便已布好棋局。

而这絮絮的红尘纷扰，何曾真正惊动昆仑半分。

天色明净透澈如一方通透琉璃，被缀满冰雪的枝桠隔离成碎碎的数片，庭中有缠绵的风卷过。

总是极力挣扎着想要遗忘往事，却总在夜深人静、风过呜咽如泣时，如刻漏一般一滴一滴重重砸在心上，和着时光的印记一同残忍而决绝地碾过。

如雪地车痕，分外清晰。

这般自苦而不能挣脱，这般反复挣扎而精疲力竭，然而在一些人面前却可以这样平静，平静如秋日被阳光照耀的湖水。

晨风一点一点衔开了窗子，从东方微紫的晨曦中有高贵明黄的灿烂日光照进紧闭的宫殿，敖瑜轻轻抬头环顾了宫殿。

夜明珠被放置在鎏金蟠花紫檀台上的荷叶玉盘中，随侍童女们迅捷地把珠子收起。

敖瑜睡得鬓发松散的容颜，就这样突兀出现层层垂落的帷幕里，连同她松散纠结的蔷薇粉银线浣纱寝衣。

蔷薇粉是很娇嫩的颜色，用来做寝衣更是添了几分娇艳。

昨夜她睡得不太安稳，衣衫有些不整，脖子下的几颗琵琶扣都松开了，露出清凉的锁骨。

温热的水漫过胸前，浮动着暗香。疏影落入池中，隐约摇晃着，收拢了满池的晨阳，又晕开潋滟的水波，映着寸寸的碎金。

水雾蒸起的热气氤氲里有玫瑰芬芳的气味，热热地扑在她的脸上，侍女舀起一勺勺温热的水浇在她身上，只能听到哗哗的水声。

温热的水气将她温柔包围。

池面上飘着层层白气，再加上殿角燃的香，到处雾蒙蒙的看不清楚，犹若水墨仙境。

敖瑜闭着眼抱着膝安静的沉在池底，被温暖的池水包裹着，仿佛回到当初幼时生活在海里的日子，平静安宁。

乌黑的长发在雾蒙蒙浮着水汽的池水中若隐若现。

氤氲缭绕，清光荡漾，有紫霞腾空。

龙女真身显出，一条白色龙尾蜿蜒池内，鳞片之间吞吐着银光，熠熠生辉。

元始踏着满地斑驳光影而来，长身立在门前，远远地透过池水可以看到心神不安的她。

直到他的影子被光影移动到敖瑜的视线内的时候，她才发觉他来了。

洪荒皆传，元始天尊最不喜被毛戴角之辈。

敖瑜急匆匆地收起龙尾，却忘了将龙角隐去，顶着一对玲珑可爱的银白龙角，从水中浮出，双眸中雾蒙蒙的，纯粹而动人心魄。

元始喉头动了一下，示意守着的人都出去。

龙女停顿了一瞬，偏过头看他。

她眼底的星光闪烁着，澄澈得仿佛能一眼望尽。

然而敖瑜抬头的一刻，那张秾丽的容貌出现在他眼中。

因为这样娇艳的蔷薇粉，愈加衬得她面色惊惶而苍白，仿佛嫣然花瓣里一点仓惶浮动的花蕊。

小姑娘神色虽显苍白，倒未掩几分姝绝。

平静下来之后，她的睫羽微微颤动，看上去格外的安宁与美好。是那种一眼看去，便能让人心生岁月祥和之感的宁静出尘。

本该让人捧在掌心去悉心呵护，唯恐她蹙一蹙眉，染上几分不必要的愁绪。

他踏入水中，银发与黑发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好像落入一场水墨山水的绮梦。

他低低道：“怎么了？可是又做噩梦了？”

他抱着神色恹恹的小姑娘，担忧地抚上她的额角。

甫天亮的时分，因着殿中深阔，光线依旧有些晦暗不明。

敖瑜有些疲倦，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未出口，在他的怀里蜷缩着。

元始俯过去仔细看她的脸，心下一软，手指眷眷抚上她的眉，她的面庞。

“瑜儿，瑜儿。”

他一边唤着，一边顺着之前的动作，又向她输送了几缕纯澈的灵气。

不知是否是其起了作用，龙女的容颜不似之前的苍白，美玉濯濯，顾盼生辉。

敖瑜想要起身时，却闻他呼吸一顿，化钳制为拉力，将她揽入怀中。

她不由怔住，只见圣人半睁开眼眸，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拂过她的眉眼。

敖瑜忽觉手上一紧，元始已扣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一时间不敢动弹。

元始只低低绽出温柔笑意，道：“别怕，由我陪着你呢。”

但见深深庭院，满地燕山寒雪，寂寂无声，又似雪白色落花簌簌而下。

元始忽地起身，打横将她抱起，身上水汽蒸腾、消逝。

敖瑜小小惊呼一声，意图遮住赤裸的身体，又有些徒劳之意。

轻烟缭绕，雪肌如出水的白莲，人世间最美的景象莫过于此。

埋头在他的怀里，她不自觉地摸一摸飞红如霞的双颊，比平时更添一分艳软秾丽的情态。

红着小脸从元始怀里挣脱出来，赤着脚跑进纱幔中。

流苏轻摆，极尽浮华，散落无限晶致华耀、珠辉明光。

双手拢于烟霞色洒丝月蓝合欢花弹绡纱裙上，那月蓝的花瓣便是的摆幅里深藏着月蓝的内褶浮动，缀满雪色小珠。

花瓶里的花枝纤细如女子月眉，花朵悄然含英，素白无芳，单薄花瓣上犹自带着纯净露珠，娇嫩不堪一握。

如墨的散发就简单随便的用一花枝绾着，藕玉般修长的手再次剥开层层华幔时，衣裙已然穿戴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