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篇前篇一百九十七:岌岌可危
季淑妃的死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一个生下死婴并任性自尽的妃嫔,在当时的礼法下是犯了忌讳的。燕王府潦草办了丧仪,朱棣照常向宫中递了个折子,皇帝下旨抚恤燕王、申饬季府,两条人命就这样消弭于无形,似乎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间。
燕王府上下绝口不提季淑妃和那个孩子的事,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但楚楚却察觉到了其中异常。季淑妃一死,这场闹剧便草率收了场,朱棣也未追究杜阳的罪责,对于季淑妃和杜阳的关系也不再追查,这实在不是他的风格,睚眦必报的燕王何时如此大度了?
奇怪之处不止于此,她发现随之消失的不止是季淑妃和那个早夭的孩子,许多与她有一面之缘的人也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换之以新面孔……每当她有意无意提起那些人,朱棣一笑而过,总能找到看似合理的借口,府里的下人们个个如惊弓之鸟,与她交谈时颤颤巍巍,不愿多说。
小玩子说的话更令她浮想联翩,她说,“你们燕王府大扫除啊,怎么到处都在洗洗刷刷?墙壁粉刷不少,家具也换了,花坛里的草木都在修剪清理,还有很多侍卫守在那,神神秘秘的,都不搭理我……”“琼花苑那个小眼睛的门子去哪了?上次赌钱他还欠我一钱银子呢,说好的这次还,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楚楚心不在焉地把玩着小玩子送来的虎头小鞋,小玩子见她双目无神,脑袋偏着,不知在想什么,她烦躁地拉着她吐槽,“唉,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我真的把那东西还回去了,可是事情并没有结束,锦衣卫还在大张旗鼓地搜国玺。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啊,皇上到底想干什么啊”
楚楚回过神来看着手里精巧的小鞋,又抬头环顾四周,看着寂寥的庭院和屋里古朴整齐的布置,自季淑妃事发后,她被朱棣带到了他的寝宫,这里是府中要地,守卫森严,侍候的人皆是心腹,保证她安全的同时也将她与应天燕王府中的人隔绝开来……
她越想越不对劲,皇城里那张高深莫测的脸和朱棣那张不怒自威的脸重合在一起,她手里一紧,感觉毛骨悚然,“也许他想找的并不是国玺,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真相往往被看似合理的假象掩盖……”
她似在说国玺事件,又好像在说燕王府的这场风波,朱棣和皇帝,父子之间实在太像了,他们的猜疑、诡诈、冷血一脉相承。一瞬间,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彻骨的寒意让她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眼前无数合成的镜头咔嚓咔嚓地盖过大脑,这座富丽堂皇的府邸仿佛一座吞噬生命的魔窟,任谁也挣扎不出去……
入夜时分,朱棣照常回来了,轻松自在地解着袍服,笑盈盈地跟她闲聊着,似乎心情不错,“李郎中说我们的孩子也就这些天了,可算是要来了,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不知道它像你多些还是像我多些……”
见楚楚没有反应,男人一身中衣利索地翻上了床,眉眼含笑,勾着她的下巴宠溺地逗弄着她,“今日怎么呆了?活像一只肥肥的呆头鹅……”
楚楚依偎在他的掌中,清澈哀伤的眸子映着男人柔和温顺的脸庞,她痴痴地抚上他的脸颊,欲言又止,终究不敢问出残忍的真相,不愿打破两人来之不易的平静,她只能装聋作哑,乖巧地敷衍了他,“没什么,睡吧”
夜过了二更,楚楚刚有些睡意就听到门外骤然而起的嘈杂之声,寂静的夜被突然打破,一道道大门被强势撞开,鸡犬之声沸腾,门外依稀听到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的刺耳之声,府兵高声的呵斥和交涉声显得危急而紧张,一声声洪亮的声音自远处响起,“锦衣卫奉旨搜查,违令者斩!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一定要找到国玺”
男人倏地跃起身来,跳到衣架旁,披上外袍往门外冲去,脚步到了门口又回头叮嘱着女人,“别担心,没事的。你好好躺着,我去去就来”
楚楚沉重的身子反应迟缓,挣扎着坐起身来,来不及叮嘱男人什么,他已提起屋里的宝剑冲了出去。此时她哪还有一点睡意,心口慌乱不已,赶紧唤侍女来给她更衣……
朱棣一路走到灯光明亮的庭院,只见院中熙熙攘攘聚集了不少全副武装的提刀官兵,看衣着是锦衣卫,府里的丫鬟仆役被三五成群地押在地上,惊恐尖叫,府里的侍卫也如无头苍蝇一般,不知所措,有的被缴了械,有的还在拔刀顽抗,而庭院中赫然站着一身红盔青甲、腰带金牌、威风凛凛的杜阳和他的爪牙,杜阳得意地瞟着眼前的景象,轻描淡写地说着,“应天燕王府的守卫也不过如此,比北平燕王府可差远了……”
朱棣心中憎恶,铁面睥睨,自石阶上迈步而下,沉声冷喝道,“杜统领好大的胆子,深更半夜搜到本王的府里来了,你可知私闯王府是什么罪?”
杜阳呵呵笑着,一脸谄媚,执手上前行礼,诡异的笑容里带着轻蔑,“卑职自然知道,就是借给卑职十个胆子也不敢冒犯燕王殿下,所以,卑职带着圣旨来了”
言语间,他从袖中掏出一块黄色丝绢在朱棣眼前晃了晃,挑衅地慢慢展开在朱棣面前,眉头挑起,声音高亢,“卑职得了密报,丢失的国玺在燕王府里,皇上下旨,让卑职亲自带队搜查”
朱棣一把扯过圣旨,五指捏成一团,面上铁青,闪步上前对峙,“荒唐!本王的府里怎么会有国玺,你这是在攀污本王吗?”
“杜阳,国玺可搜到了?”不等二人多费口舌,皇帝沉郁威严的响起,陈公公扶着皇帝从厅堂缓缓走来,惊得众人跪伏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