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 可怜北平路边骨

喝完了酒，姜登宝说什么也不肯让程欢一个人回去。“这多不安全啊，我送你。”他摆出一副不容商量的架势，无论程欢怎么推辞都没用。最后，程欢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由着他了。

北平夜晚的路上静悄悄的，昏黄的路灯在寒风中摇曳着微弱的光。程欢双手插在口袋里，缩着脖子，后背一阵阵发凉。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姜登宝，“太晚了，你在我那凑合一晚上吧，明天天亮再走。”

冷风呼啸而过，几片落叶擦过他们的脚边，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也在应和着这份寂静与清冷。但除此之外，这条街上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突然，一声枪响划破夜空。程欢猛地回头，没有工夫看身后的姜登宝，迅速拔出枪，朝着后面的黑影连开数枪，直到身后的人倒下，她才慌乱地松了口气，转头问姜登宝，“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姜登宝在黑暗中笑了笑，“我们快走吧，这枪响要是引来日本人就不好了。”

程欢心中一紧，忽然想起了小来姑娘。是啊，日本人认得她哥哥程凤台，却不认得她，若是让日本人抓到怕是要吃苦头。

“我们走。”程欢右手握枪，左手拉着姜登宝，两人在街道上狂奔起来。每一步都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他们的心跳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两人的脚步交错间，仿佛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渐渐地，姜登宝的步伐慢了下来，程欢也有些体力不支，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道：“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前面就是租界，应该安全了。”她长舒一口气，又调笑姜登宝：“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体力比我还差？”

她又看了眼租界，那里灯火辉煌，一派热闹祥和。“走吧，我们先回去要紧。”她拉着姜登宝，往租界方向走，没走几步，她发觉自己慢慢拉不动姜登宝了，皱眉抽回手，边回头边问：“你怎么回事，如果你不想去，我也不勉强……”

借助着那边的灯火，她看清了姜登宝的脸。他的左手正捂着腹部，鲜血从指缝中缓缓流出，脸色苍白如纸。“登宝儿……你……”程欢忽然有些慌乱，“你别急，我们去租界，那里有医生……”

话没说完，姜登宝便倒在了地上。“来不及了……”姜登宝断断续续地说，“好疼啊……三小姐。”

程欢急得快哭了，“你别躺下啊，快走，租界有医生，可以救你的。”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姜登宝颤巍巍地抬手，“三小姐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你。”

程欢的手微微颤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紧紧握住姜登宝的手，“别说傻话，你会没事的，一定会的……”她轻声说着，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她想把姜登宝扶起来，但她又怎么拉得动一个大男人呢？

寒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冷。程欢蹲下身子，将脸贴在姜登宝的耳边，轻声说：“你一定要撑住，我们马上到租界了，那里有医生，一定能救你的。”她的声音几乎被风声淹没，却充满了坚定。

姜登宝微微一笑，眼神渐渐变得迷离，“三小姐，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已经很满足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仿佛在努力挤出最后一丝力气，“求求你……照顾我爹……还有，你知道吗？我好想娶你……我真的好想好想像表弟一样，叫你一声……欢……”

程欢咬着嘴唇，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脸颊。她紧紧握住姜登宝的手，他的手逐渐冰凉，再也不能给程欢温暖了。

程欢从梦中惊醒，睁开眼便看见趴在床头的陈纫香。

她长长舒了口气，对着被自己吵醒的陈纫香道，“香香，吓死我了，我做了个噩梦，我梦见登宝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