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 过渡
程欢不大开心。
陈纫香看着好几天没有回小公馆的程欢，他是个很通透的人，并没有去问程欢发生了什么，只是给程欢递上一杯热茶，“表哥来找你过了，你没在，所以让我转告你，想明天请你去酒楼喝酒聊天。”
“姜登宝？”程欢就着陈纫香的手抿一口茶，皱眉问道，“他有什么事吗？”
“我舅舅被日本人逼着当了戏曲同好会的会长，家里冷清了许多，还有小孩儿在姜府门口撒尿，说表哥舅舅是汉奸，他想找你诉诉苦，也想请你想个法子。”陈纫香解释着。
又是日本人……程欢觉得日本人糟糕透了，像苍蝇一样令人恶心，她没好气的反问，“我能有什么办法？报纸上都登了，大家也都看了。”她长长出了一口气，温声道，“只要不是真的做了汉奸，活着总比死了要好，你放心，担着这个戏曲同好会的会长名头，至少日本人不会对付你舅舅，总比那个侯……候老板下场好些，我听说他是血溅当场的……”她突然有些感慨，有句老话叫做戏子无情，但戏子也是有刚烈的，且是大有人在。
“现在最要紧的是你自己，商细蕊之前被日本人盯上过，你的名声不在商细蕊之下，你要是露了脸，恐怕也不会好过。你舅舅是大汉奸，你就是小汉奸了。”她眯着眼，心里在想自己后几天都需要做什么，确认自己明天有空，便问道:“几点？”
陈纫香知道她是在问姜登宝约她的时间，于是道:“未时。”
“我会去的，这个世道，谁都活得不容易。”程欢叹了口气，整个人仰躺在沙发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明天我会把你妈也接过来，以后让她也在这里住，这里比外头安全。”
陈纫香眼睛一亮，当即笑了起来，“多谢欢欢儿。”
程欢也笑，她抬起手捏捏陈纫香的脸颊，笑道:“早就知道你担心你妈妈了，前几天就通知你妈转移，这两天一直在收拾房间，也差不多了，明天就接她过来。”
翌日晌午，程欢乘汽车来到姜登宝约定的酒楼，姜登宝一如过去那般，穿着黑色的大袄，早早的等在酒楼门口屋檐下，见她车来，踮起脚招手，大声喊着:三小姐！
程欢正准备下车，老葛问:“三小姐，一会儿我得送二爷去水云楼，不知道您大概几点结束？我送好了二爷再来接您？”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程欢笑着，手轻轻放在腰间，洋装的裤腰带上，外套底下，藏着一支枪。
程欢下了车，照旧把怀里的暖手袋塞到姜登宝手里，然后虚情假意的问一句，“怎么到外面来等我了，冷不冷啊？”
自然是冷的。但姜登宝却是摇头，他好像刚哭过，眼睛更是肿的跟核桃一样，不好看，“走吧，咱们进去，别在这吹冷风了。”程欢笑了笑，轻轻拍拍姜登宝的背。他愿意在这里吹冷风，她可不愿意。
酒楼包厢内，酒过三巡，程欢和姜登宝的谈话不知不觉间已经持续了许久。灯光昏黄的包厢里，气氛逐渐变得有些沉重。
“唉……”程欢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你的处境我确实能理解，谁摊上这种事情都不会好受。但你也知道，这事并不是我可以帮的，登宝儿，大丈夫，总要坚强一些才好。”
姜登宝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他那张粉白的脸，此刻因为喝了酒变得更加通红。“是啊……”他喃喃道，“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委屈了……”
程欢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又不是真的叛国了，人家要说两句让他们说去，忍辱负重，苟且偷生……这世道，能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
姜登宝头脑简单，听不出程欢是在敷衍他，只当作是劝慰，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他抱着程欢，把头压在程欢肩膀上，像是找到港湾的渔船，又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